正文 第21章 時代英雄的讚歌——《紅旗譜》(2 / 3)

姐姐和弟弟撲在父親身上,放聲大哭起來。這天晚上,嚴老祥一句話也沒說,把腦袋垂在胸脯上,靠著槅扇門站著。到了這刻上,他兩手摟住腦袋,慢吞吞地走出來,坐在鍋台上無聲地流著眼淚……聽孩子們哭得實在悲切,又一步一步地走進小屋,蹲在朱老鞏頭前,淒切地說:“兄弟!你帶我一塊回去吧!我對不起你,後悔攔著你,沒叫你闖了關東。你在九泉下放心吧!你白死不了,人們知道你是為什麼死的,我們受苦人將子子孫孫戰鬥在千裏堤上!”後來,父親死後,馮老蘭又想斬草除根,逼死了他的女兒。最後,還想逼死他的幼子小虎子。

老祥大伯聽說小虎子也要出外,心上一下子皺起疙瘩,半天不說話。老祥大娘也暗裏抽泣,看著朋友的孩子為難。實在難離難舍呀!等公雞叫了一遍,天快亮了,老祥大伯扯起褡包,殺了殺腰,拍拍胸膛從屋頂上抽下一杆紅纓槍,扛在肩上。叫他兒子誌和給虎子背上行李,穿過梨樹林子,送小虎子出村。走出梨樹林子的時候,老祥大娘又把虎子叫回來,拍著他的肩膀說:“虎兒!虎兒!不管走到哪兒,莫要忘了給我來封信。嗯!常言說:‘兒行千裏母擔憂’啊!你娘雖說死了,還有我,還有你姐姐哩!心上牽你,孩子!”她說著,又流下眼淚來。

路上走著,誌和說:“虎子哥!你出去了,找到落腳的地方,也給我來封信,我去找你。”

他回過頭,盯著誌和走了七八步,才說:“不,兄弟!幾年以後我還要回來,一定!”說著,抬起頭一看,老祥大伯高大的身影,扛著長槍在後頭跟著。走了十裏路的樣子,他們才分了手。他一個人悄悄離開鎖井鎮,走到保定。那時候這條鐵路已經修上,可是他沒有錢,也坐不上火車,沿著鐵路旁的村莊,討著飯吃,到了北京。在北京看見前清那些拖長辮,戴花翎纓帽,坐著八抬大轎的老爺們。他在那裏當了半年小工,又到天津學織毯子。織著織著,爹爹的容貌就現在他的眼前。一想起爹的死,心上就煩躁不安。他想:“這一條線一條線的,織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呀?”於是,他又背上鋪蓋卷,提起兩腿下了關東。他一個人,在關東的草原上走來走去:在長白山上挖參,在黑河裏打魚,在海蘭泡淘金,當了淘金工人。受了多少年的苦,落下幾個錢,娶下媳婦,生了孩子,才像一家子人家了。可是,他一想起家鄉,心上就像轆轤一樣攪動不安。說:“回去!回到家鄉去!他拿銅鍘鍘我三截,我也要回去為咱四十八村的人報這分血仇!”

二十五年後的初春,當年的小虎子朱老忠帶著妻小,懷著複仇的強烈願望終於踏上了故鄉大地。在保定站前,他遇到了生活困苦,要到關東找父親嚴老祥的童年夥伴嚴誌和。他告訴嚴誌和:天塌下來,我朱老忠接著,大丈夫報仇,十年不晚,咱擰成一股繩和馮老蘭幹,非報這份血仇不可!朱老忠還鄉的消息,傳遍了東鎖井鎮。當天晚上,朱老星、朱全富……一些個小時候的朋友們,不等吃完飯,都端著飯碗跑了來。大家夥兒說說笑笑地抽著煙說話,直坐到半夜。朱老忠把帶回來的關東煙葉、日本香皂送給他們,做為久別重逢的禮物。最後,消息終於傳到馮家大院,馮老蘭十分驚恐,其子馮貴堂勸他對村民施行小恩小惠。

這年秋天,嚴誌和的兒子運濤、江濤,朱老忠的兒子大貴、二貴逮到一隻價值連城的脯紅鳥,他們憧憬著以此換取車馬。地主馮老蘭十分眼紅,費盡心機要奪取名鳥,被孩子們頂了回去。氣急敗壞的馮老蘭瘋狂報複,指使人將大貴抓去當兵。朱老忠壓住自己心中的憤怒,囑咐大貴奶奶操練槍杆,準備將來報仇:“走著瞧,出水才看兩腿泥哩!”

第二年春天,出外做工的運濤偶遇縣委書記賈湘農,懂得了革命的道理,共產黨就是“窮人黨”。朱老忠聽說找到了共產黨,高興地說:“撲摸到這個靠山,一輩子算有前程了!”在朱老忠的支持下,運濤不斷去找賈湘農,並在村裏宣傳革命。愛慕他的姑娘春蘭大膽地穿起了繡有“革命”二字的衣服,全村為之轟動。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瓜棚月下,常留下他們談情說愛的身影。一次看瓜,運濤激動地要看春蘭的手,春蘭說:“俺晨挑菜,夜看瓜,春種穀,夏收麻,長著什麼好手呢?給你,看個夠!”他倆親昵的情景被不懷好意的馮老蘭看見了,馮老蘭乘機中傷,還無恥地向春蘭之父老驢頭提出娶春蘭“做小”,把大家氣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