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幾聲慘叫,尚未回過神的侍衛又倒下一大圈。
涼一直向前走著,手中的銀槍不斷掄著華美的圓弧。
侍衛們驚恐地瞪著他,卻不敢再貿然送死。
僵持間,我看見對麵房頂上的夜音做了一個手勢,無數的羽箭便狂風一般卷過來。
涼馬上用手中的纓槍去擋,並用另一隻手向弓箭手們釋放毒針。
房頂上的弓箭手倒下了一些,然而,更加濃密的箭雨破空襲向了我們三個。見到有缺口,持□□的侍衛也餓狼一般撲了上來。
一場肉搏血淋淋地展開。我空手搶過侍衛的武器,遞給南南一柄,然後瘋狂地陷入廝殺。
滿眼都是濃得快流下來的鮮紅。
我的身上很快就有了傷口,血液像泉水一樣拚命奔湧。
然而我一點痛都感覺不到,手和身子全是機械化的,半分感情也沒有。
可是抬起頭看到那一幕時,我還是有種撕心裂肺的錯覺。
“南南,小心!”
我聲嘶力竭地吼。
無數向他駛去的利箭。無數向他刺去的纓槍。
無論怎樣反抗,我親愛的弟弟都隻能千瘡百孔。
眼睛裏除了深紅以外,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
武器落地的聲音,侍衛的慘叫聲撞擊著耳膜,我無力地顫抖著,卻久久沒有聽到南南的叫聲。
好不容易回過神,我定眼望去,南南在這場惡戰中沒有受到任何損傷,卻已經被鍾疏背了起來。
“你不是說不來了嗎?”南南的聲音似乎有些驚異,又有些高興。
鍾疏解決掉一個不自量力的亞竺人,沒好氣地吼道,“就準你一人跟在那個野蠻人後麵犯賤
,不準我跟著你尋個開心?”
南南沒有危險了吧。
我放心地投入戰鬥。
可是為什麼在突然間,南南和鍾疏同時驚恐地看向了我這邊?
本來和我有些距離的涼,卻在我的腳邊倒了下去。
他的腰間有一道極為明顯的傷痕,身體上插著三支箭,其中有一支,已經沒入了胸口。
地麵已經沒有一個幹淨的地方。涼虛弱地躺著,滿身的汙血。
武功最差的我直到現在還沒有倒下,而藐視群雄的涼,卻為了我被傷得那樣重。
這一刻,我真想殺了自己。
我無力地蹲下身子,將猶在不斷掙紮著想站起來的涼抱在懷裏。
他幹裂的嘴唇在不斷地說著什麼,不過話一出口,就被風吹得一點不剩。
“涼,你慢慢說。”我將耳朵靠近他的唇。
他暗淡的雙眸突然射出一股陰冷的戾氣。
在我愣怔時,他已經揚起了手裏的□□。
身後一聲侍衛的慘叫。
用力過度的涼猛咳起來,紅色的血液濺在我的身上。
這一刻起,我討厭上血。
又是那麼多鋒利的纓槍向我刺過來。
我聽到南南憤怒的吼叫。我看到涼憂傷的眼神。
然後便是從遠處房簷上傳來的“住手”。
記憶中再熟悉不過的聲音。
雪隨站在房簷上,一身牙色長袍在風裏不斷飛舞。他的手上拿著一支如意金簪,簪子的頂端部分,正停留在夜音細膩的脖頸之上。
那隻簪子,一看就是雪隨在沒有任何準備的情況下,從夜音的發間匆忙拔下來的。
然而他的臉上沒有一點焦急的表情。他鎮靜得讓人害怕。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們這群遍身鮮紅的人,淡淡地開口,“讓他們走。”
下麵有些侍衛仍在不服地向我們靠攏。
“不聽話嗎。”雪隨的簪子刺進夜音的皮膚,鮮紅的液體從脖子流進衣襟。
夜音什麼也沒有說。
但是那股幽怨和忿恨,連我都感覺到了。
底下的奴才不知所措地望著夜音。
夜音卻始終沉默。
殷雪隨雲淡風輕地掃了這些人一眼,又麵不改色地加大手中的力度。
這次,夜音吃痛地皺了一下眉。
“你們想看著主子死在這裏嗎?”殷雪隨淡漠地看著下方。
終於有人丟下了武器,站到了一邊。妥協的人越來越多,最後一條通道被讓了出來。
我垂下頭,同南南一起扶起涼,在無數人的眼神裏步履維艱地朝著外麵走去。
在一個轉角的地方,我回過頭。殷雪隨仍然站在原處看著我們,隱桑城散漫的日光投在他的身上,他的精致輪廓在淡定的光線裏若隱若現。
恍若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