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車幔那一刻,其實我在心裏將殷家的祖先罵了無數次。
首先闖入視線的是滿身茜紅的夜音,她嘴角含笑,正嫵媚地挽著雪隨的手臂。
這個樣子的夜音,果然美到膩啊。
周圍人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了。
他們或探究或厭煩的眼神望進我的眸子裏,我怔了一下,覺得渾身發軟。
夜音略帶驚愕的聲音已經從不遠處傳過來了。
“雪隨,她怎麼會在這裏?”
唔……,怎麼口氣這麼生疏幽怨,我們不是很熟的麼。
女人……,果真是善變啊。
殷雪隨的聲線毫無起伏,“一個月後我們就要大婚了,順道把她帶回來,省得設喜宴時專門去請。”
我猛然抬起頭來,妹的,你們大婚帶我過來幹什麼,當伴娘麼。
而那個被我狠狠瞪著的人卻一直專注地望著夜音,隻給我一張隱隱溫柔的側臉。
再看向身邊的西門,他的臉上卻也是早已了然的神情。
你們是覺著日子太枯燥了,所以特意來看場笑話的是麼
關鍵是姐姐我好端端一個人,憑什麼要做供你們玩樂的戲子?
我扶住額,蓋住自己恨不得殺人的目光。
周圍的人仍然在一語不發地看著我。
這是在奉幽國啊,不能失禮。我跪在殷雪隨和夜音麵前,毫無形象地咧嘴一笑,“參見陛下,參見娘娘。”
夜音這時候又蒼蠅一般無孔不入地笑起來,“正愁沒人陪我呢,妹妹這下可來得巧了。”
殷雪隨的聲音陌生得像是來自於與我完全隔絕的另一個世界,“朕曾經下過旨,阮沫合終生不能再踏入由映宮一步。”
你當我很稀罕麼。
“那怎麼安置妹妹呢,她現在又隻是一介民女。”夜音為難地撒著嬌,“總不能讓她住到後宮裏吧。”
都說了很多次老娘不稀罕!
這時終於有不令我反感的聲音響起了。“讓沫合住我那裏去吧。”
夜音一抬頭,有些驚異,“你不是最怕麻煩的麼。”
“老子又不用每天想著該怎麼欺負她□□她給她難堪,哪裏會有你們這麼多的麻煩。日。”
函陽,你罵得太好了!
殷雪隨眉毛皺了一下,似是有些不悅,最後還是點頭答應了。
我極其恭敬地磕頭謝恩,“多謝陛下。”
平日裏我都是沒規矩慣了的,驟然一下子規矩起來,還真有些不習慣。
多半看的人也覺得別扭。
別人的心情我是想不到,反正對麵的殷雪隨看了我一眼後,是麵色鐵青地拂袖而去就是了。
紛亂的人群也逐漸散開,我的眼睛隻看到無數雙腳走來走去,最後完全消失。
貼在地麵的膝蓋已經有些發麻。
一隻手出現在我的麵前。
是一雙少年的手,不是很白皙,帶著薄繭。
函陽身子半蹲著,目光溫暖地看著我。“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沒想到吧,最後給我安慰的,竟然是這個外人眼裏暴躁異常又沒心沒肺的人。
然後拉著我起身的函陽又立即爆發了。
“比你弟弟都還重,你們一家人都把自己當豬養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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函陽王府位於城東一個繁華的區域內,對麵轉角處便是一個歌舞坊,依依呀呀的歌聲每天不知疲倦地響著,不絕於耳。
府中的丫鬟卻似乎早已習慣了這些。
或幽怨或纏綿的樂聲在入夜以後更加猖獗,我隻好關緊門窗,一個人在房間裏無聊地翻看書架上擺放的古書。
門在這個時候突然被人敲響。
“誰?”我收好書,警惕地問道。
“是我。”
“函陽?”我開門之際回頭看了一眼案上的銅漏,有些驚詫,“你不是在宮裏參加慶功宴嗎,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穿著朝服的函陽帶著兩壺酒走了進來,“慶祝犧牲這麼多兄弟性命,幫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得到了一個國家?還是算了吧。”
“那你怎麼想起我來了?”我關上門,笑道。
“其他人全是皇兄的臥底。”說話間他已將酒壺放在了桌上。
殷雪隨,還是不是人了你,這麼可愛的弟弟你居然都要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