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夜音住的地方離這裏並不是太遠,先去還了東西再說吧。
讓我驚異的是,在路上還能看得到幾個宮女,一到她的寢宮門口,反而一個人影也見不著了,紅色紗燈在頭頂嗚嗚咽咽地晃蕩著,光線一搖一閃地鬼祟無比,像是偷來的一樣。
我給自己壯了一下膽,走到默然闔在一起的兩扇門板前,伸手輕輕叩了下門。
裏麵是一片死寂,我都將耳朵塞到門縫裏去了,也還沒有聽見任何聲音。
我舉起手
,剛又碰觸了一下門框,它便又像老人的嘴一樣,重重顫了一下後,便“吱呀——”一聲開了一道狹窄的口子。
“有人嗎?”我提高聲音說道。
還是沒有得到回應。
於是我理所當然地以為夜音並不在裏頭,徑自推了門,毫無顧忌地踏進去。
卻一眼就看見地上正在騰騰竄起的紅色火焰。
那一團跳躍著的火,像猛獸一般,奮不顧身地向上攀爬著,無數圓形方孔的紙錢則像雪花一樣,不知死活地向他們撲來,直至被吞入腹中。
跪在火盆前麵的,赫然是不久前還笑得一臉誌得意滿的夜音。
她隻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素袍,平日裏被費盡心思梳成各種式樣的青絲也隨意地披散著,倒是顯得清秀而脫塵。
聽到我的腳步聲,她僅僅是抬了一下眼睛,便又繼續低下頭,向火盆裏投擲了大疊冥幣。
旺盛的火勢一時間被冥幣壓製住了,殿內浸入一片黑暗。
“你來這裏做什麼?”
混沌之中,我聽見她這樣問。
聲音是沙啞而平靜的,沒有一絲感情。
我走到她麵前,伸出手,現出掌中的玉佩。
她似乎愣了一下,隨後才用極快的速度將玉佩從我手裏抓回去,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謝謝。
我提起裙擺,也在她的旁邊跪了下來,“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你也這樣反常?”
“今天——”夜音將目光靜靜地投在火盆上,臉上的神情也現出一絲悠遠的柔和,“今天是環的忌日。”
我隨著抓了一把紙錢投入火中,“就是你愛的那個人?”
“嗯。”她撫了撫頭發,接著補充道,“也是我的第一個夫君。”
我愕然地看著她,“你和他竟然還拜了堂?”
“這樣不傷天害理吧。”她有些不滿,聲音也撥高了一些。
“當然不算,隻是,你的父皇和母後知道這件事嗎?”我踟躕地問道。
“父皇又怎麼可能知道環的存在?”她臉上蕩開的笑意裏帶著一絲嘲諷,“別忘了,那個女人可是天下最有賢德的王後。”
“既然如此,你應該沒有認識環的機會才對。”
“她為了掩藏自己的醜事,將弟弟關在囚室裏囚禁了十八年。”她歎了口氣,“我也是不小心撞進了禁地,才見到了弟弟。”
既然這樣,接下來的一切,也就明晰了。
夜音與環的關係終於被亞竺王後發現,王後害怕自己的秘密泄露出去,狠下心殺了自己的兒子滅口,而夜音在知曉殺害環的凶手是自己母親以後,便設下圈套讓準備刺殺雪隨的人出了亂子,幫助自己報了仇。
“原來你除了環以外,誰都不在乎。”我笑著說。
“你和雪隨我也在乎啊,”她又恢複到平時的妖媚表情,“不過你都不用想一想,我為什麼要把這些告訴你麼?”
“為什麼?”
“環是比我的生命還要重要的人,而雪隨是世間唯一和他長得如此相像的男子,所以,就算我付出生命,也不會把他從我身邊放走的,你以後離他遠一點,否則以後休要怪我不留情麵。”
我丟幾片冥幣,看著火焰的舌頭在紙身上亂舔一氣,明亮過後又很快黯淡下來,“你現在就已經很不留情麵了。“
“那你為什麼不離開他?”
我看她一眼,不急不惱地開口,“因為你還沒有。”
夜音被氣得笑了。
“如果真的這麼想和我做敵人,小心一點。”
火盆裏的紙漸漸被燒盡了,白色雪花變成一堆灰燼。
“我一定會親手毀了你。”夜音看著我,一字一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