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我大感意外地皺眉。
“其實你知道,奉幽的大軍本來早就該抵達西越郡了,是嗎?”
在他如此肯定的反問下,我隻能點頭。
他的瞳孔上漸漸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陰霾,“原來你也被騙了。”
我忽然覺得頭頂的天空穿過房頂重重壓了下來。“什麼意思?”
“奉幽國並沒有走捷徑,他們繞了一個大圈子,但奉幽國的皇帝曾經用各種手段讓人們相信,他們在不久之後就能到達西越。”
我隻有嘴角冰涼地淺笑。用盡手段。脫離大軍到這裏來看我,也是手段中的一種吧。
但我隻是語氣平靜地問道,“他的動機是什麼?”
“他應該是想出其不意。”
我想了半晌,問道,“涼知道嗎?”
“知道,但還是派我父親和大部分族人隨軍隊去了原來的道路上守著。”
“敵軍不是不會經過那裏嗎?”
瞬之一個人苦笑起來,“敵軍不會,但是我的父親會啊。”
我費了好大力氣才讓自己的聲音穩定下來,“涼的目標是安族?”
瞬之帶著澀笑說道,“說不定此刻我們的存在威脅比奉幽還要大呢。”
“那——,族長他們離開這裏已經多久了?”
“十天。”瞬之悲哀地垂下了眼睛,“這時候,他們應該已經全軍覆沒了。”
“在這邊留下的,大概還剩多少個?”
“連我在內一共十二。”
“這麼少……”我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瞬之臉色蒼白地點頭。
內心的恐懼像蒲公英一樣,無止境地擴散著,落地生根。
“不,瞬之,你不能死。”我不禁脫口而出。
“那你願意救我嗎?”瞬之的眼睛裏終於有了一絲光彩。
“有什麼辦法?”
瞬之自懷裏鄭重取出一個紙包,放在手心裏,展開在我的麵前,“這是‘十州夢’,隻要服下過後,就會毫無知覺地睡上三天三夜,在這段時間裏,我和我的族人應該可以逃得遠一些了。”
我毫無興致地望了紙包一眼,不抱絲毫希望地說道,“不要忘了涼是做什麼的。”
“我當然沒忘,不過十州夢不是□□,他不可能會輕易察覺到的。”
我有些驚訝地盯著他的手心,並終於將藥取了過來,撚在指間細細端量,“它沒有毒吧。”
“它隻能令人熟睡,對人的身體不會有任何不良影響。”
我再觀察了一會兒,終於點頭。
瞬之的臉上綻出如釋重負的淺笑。
我發現自己總是很容易沉溺在他的笑容裏麵。殷雪隨和涼其實也經常笑,但從來不會像他的神情那麼簡單,殷雪隨在笑的時候,總是像在擔心著什麼,而涼的笑容,向來就十分危險。
這樣一個笑得純粹的人,是不會有什麼壞心的吧。
我天南地北地想著,自己的手心卻不經意間沁滿了冷汗。
*******
剛剛走近矢薇的住處,裏麵碗碟碎裂聲便毫無顧忌地傳了出來。
我無聲地支開外麵的守衛,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在門格的紙上戳了一個小孔,不動聲色地向裏麵看去。
地麵是一堆的破碎瓷片,涼正站在打碎的瓷器前沉默著,出奇的很有耐心。
而一邊的矢薇果然戴著笠帽,寬大的長袍罩住了全身,沒有一寸皮膚露在外麵。
涼看了她很久,才走過去,將手搭到他的肩膀上,“矢薇,你不用這樣,其實你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