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的我被這種奇怪的暖意包圍著,鼻子一酸,幾乎要哭出來。
後來他再牽我的手時,我才發現,他的手,甚至於他全身的皮膚,其實都是冰冷的,毫無溫度。
那麼當時為什麼會覺得他溫暖呢,往後的歲月裏,我曾經不止一次地想。
可能是因為那是在我即將死掉時,接觸到的唯一一抹溫度吧。
一刹那裏腦海中漂浮的,全都是那個時候他的溫度,和那一瞬間能夠將所有冰雪都融化的溫柔表情。
終於穩定心緒後,我咬住唇,向涼搖搖頭,“我和他是真的不可能了,可是,跟他徹底斷了聯係,是不是太殘忍了點?”
涼的眼眸中漸漸染上了憐憫。
我不知道他是在憐憫我,還是他自己。因為他似乎在看著我,又似乎隻是在凝視著我周邊的空氣,眼神久久也不能凝聚到一起。
良久之後,他才勾起嘴唇,對我淡淡一笑,“看來隻剩一個辦法了。”
我探尋地望著他,他卻不語,隻是將一個裝滿酒的杯子遞到我麵前。
“怎麼了?”我問。
“喝下它。”
“可是,這是酒。”
涼沒有多做解釋,隻是問道,“你不是從小就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它能夠幫我?”
涼點點頭。
我毫不猶豫地接過杯子,將裏麵的液體喝得一幹二淨。
涼托著我的頭,用低沉迷離的聲音對我說道,“你先閉上眼睛。”
我依言合上雙眼。
不過是一個眨眼的功夫,我的感覺並沒有什麼異常,不過涼讓我再睜開眼時,聲線已經帶上了微微的顫抖。
我的目光隨著他的視線向自己胸前望去。
垂在這裏的發絲,已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變成了銀白色。
我如墜夢中地撚起一絲頭發,來到窗前,不可置信地打量著它們。
外麵的雨還在下著,然而天並沒有變得暗沉,灑進屋內的光線,明亮得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白色的發絲,在這樣陰冷而閃亮的光線裏幾乎成了半透明。
我突然想起來問道,“我的眼睛是什麼顏色?”
“紫的。”
我的身體開始從下到上一點一點地僵住。
涼走到窗前,麵容寂靜地將我摟進懷裏。
我不由自主地用盡全身的力氣抱住他。
我知道他的身體一向暖和,可是這次,他的溫暖似乎是他自己的,任憑我萬般索取,也搶不到半分。
“若若,你的母親是蓮姬。”
他的聲音與外麵的雨聲混合在一起,讓人聽不出他在說出這句話時,到底帶著的是怎樣的感情。
我隻是拚了命地抱著他,直到我們兩個人都呼吸困難,也死死不肯收手。
我伏在他的胸前,歇斯底裏地抽泣著,幹涸的眼睛卻流不出半點淚水。
往事終於一件一件地抽去外殼,把一連串早已喪失了水分的醜陋果肉暴露到我的麵前。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殷雪隨會對遇見我的情形這樣含糊其辭,為什麼我的體內會有這樣危險的毒種子,以及,他為什麼會在夭凝的婚宴上因為那個人頭大發雷霆。
因為我是蓮姬的女兒。紅顏禍水的後人。
去年夭凝在與我對飲之後會露出那樣驚恐的表情,是因為我的容貌遇酒就現出了原形,她寫信讓暗善因為我來要挾涼,大概也是仗著持有這個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