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這次似乎動了很大的怒氣。
這種怒氣完全莫名其妙,更加莫名其妙的是,我居然還一語不發地接受了。
他一路扯著我回了桃溪鎮,找到客棧,便將我扔進一間客房裏,自己則一語不發地走向了隔壁的房間。
我的全身都冷得不住發抖,剛把四肢百骸沒入浴湯裏,所有的骨頭便像休克了一樣,一陣酥麻之後再無知覺。
直到水全都變得冰冷,我才從浴桶裏爬出來,換上新的幹衣服。
外麵傳來清晰的叩門聲響。
整理好衣服後,我忙不迭地去開門。
涼站在外頭,手裏端著一個裝滿食物的托盤。
“剛才店家送上來的,一起吃。”他簡單地說。
我微側身子,將他讓了進來。
頭發仍舊沒有幹,還在盡情淌著水,於是我找了一塊毛巾,不停地揉搓著自己的發絲。
他則一聲不吭地在一旁擺碗碟。
直覺告訴我,他的不高興不是因為殷雪隨,而是我。
可是我並不知道今天在哪裏出了錯。
不過好在我常常惹他生氣,所以早就習慣了,並不會想到要去刨根問底,因為我一張口說話,也許他會更加憤怒也說不定。
坐下開始扒飯時,他卻突然開口了,“今天冒昧介入你們,你不會不開心吧。”
這是個什麼問題?我搖搖頭,繼續用筷子撿拾碗裏的米粒。
“你的樣子像是不介意嗎?”他停下筷子,對著我冷笑起來。
“我隻是在想你為什麼生氣。”
“難道你還不知道?”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嘲弄起來,“那個人對你做過那麼多事情,從來不會考慮你的感受,現在又突然來找你,你竟然還會心動想跟他走,你把自己當什麼了?”
“我什麼時候想跟他走了?”我大吃一驚。
“你根本沒有拒絕不是嗎?”
“你一個勁地搶我話,我哪有機會說啊。”我也跟著一肚子火。
他錯愕了一下,“若若,我……”
“再說了,就算要走,你又能把我怎樣。”
“的確是不能怎麼樣……”他艱難地說,“可是,若若,我不能離開你啊。”
“是啊,沒了我,你有了氣上哪發泄啊。”我將嘴裏的青菜咬得咯吱作響。
“不是的,若若,”涼有些慌了,“我真的沒想對你發脾氣。”
“所以你的脾氣都是我惹出來的?”我看也不看他。
“誰叫殷雪隨——”他抬起頭,忽然目光炯炯地看向我,“答應我,以後再也不見殷雪隨了好不好?”
我奇怪地看著他。
人家的腿又不是我控製的,我說不見到就能不見到?
“若若,答應我。“
涼的聲音居然帶了一絲脆弱的懇求。
我的眼前卻浮現出幾年前殷雪隨把我從冷宮裏解救出來的情景。
那天還下著大雪,我正蹲在冷宮的角落裏就著幾乎結冰的水機械地搓洗著各位受冷落的主子奴才的同樣幾乎結冰的衣服。
我的身上隻有一件被一個小宮女扔掉的舊衣服,十分短,就算我用力扯住它,也不能將自己的手腕腳腕蓋住,洗衣時又蹲著,大塊大塊的皮膚裸-露在空氣裏,被凍得鐵青。
這個後來幾乎讓我死無全屍的男子,就是在那個時候到來。
他的手笑著將我的握緊。
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包裹住我的整隻手,又悄無聲息地蔓至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