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忽然被一陣奇特的哀怨聲音吵醒。
我揉揉眼睛,卻不動,隻是眼睜睜地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林子裏的樹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像是被這些突如其來的聲響震懾住了一般,七搖八顫抖個不止。
兩抹濃密的幽綠色遠遠地現了身,又一步一步向我飄來。
讓我詫異的是這片墓地一般的林子裏居然還有狼。
它披著滿身的月光,高高抬起的背脊聚集著所有的白色,看著像一堆移動的水沫子。
它眼巴巴地望著我,嘴角晶亮的涎水若隱若現。
我仍舊一動不動。
“快躲開。”
我聽到這一個月以來唯一一句發自人口的話。
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然而微微仰頭,又看見他。
他的臉上已經有了幾分憔悴的味道,然而一身白衣仍然隨意地架在身上,一塵不染。
我愣了一愣,似乎沒有聽懂他的意思。
野狼已經趁機一躍而起,猛地向我撲來。
幾乎是電光石火間,一縷白色在我視線裏悄無聲息地閃過。
等到恢複知覺時,殷雪隨和狼都已經在我麵前靜止。
野狼毛茸茸的脖頸被雪隨的胳膊卡住,它哀嚎一聲,便低頭狠狠咬住他。
粘稠的液體從他的袖邊淌下來。
我驚叫了一聲,驚慌失措地從地上坐直身子。
殷雪隨臉上的五官極其扭曲地擠在了一起。
然而他沒有反抗,隻是抬起另一隻手,輕輕撫摸著狼的脊背。
我錯愕地瞪著他們。
狼在他的懷裏漸漸安靜下來,頭垂下去,然而粗糙的大嘴將大塊衣料都扯碎,模糊的血肉跟著被撕下來。
我似乎聽到了皮膚脫離肉體的聲音,沉悶,尖銳,像把整個夜色都從天空裏剝離了一樣。
他突然咬住牙,目光堅定地看著我。
然而我什麼都沒有做。
過了好一陣他才淡笑一聲,放開野狼,自己從袖子上撕下一片白布,包住傷口。
狼似乎愣了愣,才怔怔地放下口中的東西,重新靠近他的懷中。
他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重新環住狼的脖子,嘴裏發出絮絮的恍若囈語的聲音。
我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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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一直僵持著坐到天亮,雪隨才將橫在狼身上的那條胳膊移開,疲倦至極地將上半身全部靠在樹上。
“你覺得昨晚我沒有殺它,是為了在你麵前演戲對不對?”他的聲音聽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
我沒有接話。
他又繼續說下去,“這隻狼既然能進來,就一定是知道出去的路。”
我半信半疑地往身上血跡斑斑的狼瞥了一眼,它的眼睛就立刻警惕起來。
“乖,阿沫不是外人。”殷雪隨以前所未見的溫柔力度拍了拍狼的腦袋,狼果然馴順地走了過來,眼睛溫潤地望著我。
殷雪隨終於在臉上露出一絲淺笑,“它已經被我訓練好了,如果你想的話,馬上就可以走。”
我試探性地伸手撫了撫狼身上的毛,它也隻是溫順地承受著,並沒有反抗。
“走吧。”我同樣試探性地對它吩咐道。
它立刻從我懷裏直起身子,毫不拖遝地朝外爬去。
我和殷雪隨急忙跟在它後麵,他在離我不遠的地方,始終保持著三兩步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