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頭,始終不知道此刻浮現在他臉上的,究竟是怎樣的表情。
他走起路來沒有一點腳步聲,隻有聞到那股淡淡的血腥味的時候,我才能感覺到,他一直沒有走開。
野狼帶著我們穿越過一叢叢詭異的樹木,我累得停下來,喘了口氣,再恢複神智時,才發現自己吸入的,竟是毫無雜質的純淨氣體。
“陛下?”我艱難地從嘴裏擠出這兩個字。
無人應答。
我懷著一絲疑惑向後望去,隻看得見層層疊疊鋪開的樹木,安靜而木然,像一群殘缺的蟲屍。
我又喊了幾聲他的名字,然而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隻有狼在毫無知覺地繼續向前走。
我轉過身,眼前浮現出他絕望流淚的樣子,再走了兩步,夢中的大火卻又像密集的發絲一樣,無情地在空氣裏燃燒起來。
我又回轉身子,向著已經把我撇下好一段路的狼拚命奔去。
林間的腳步聲一路細細地響起來。
像是始終隻有我一個人一樣。
*******
到達外界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中天,熾熱的陽光刺在我的身上,我展開一隻手,發現它在強烈的光線下麵靜寂著,連血管也沒有。
走了沒多久就看到一個小鎮。
不過說是鎮子,這裏麵卻空蕩得幾乎看不見人影子。
三三兩兩的小販稀疏地分散在路邊,偶爾有幾個人經過,也像是湖麵上劃開的水波一樣,輕輕一點,就雁過無痕。
我覺得詫異,便攔住一個商賈模樣的中年男子,做出一張笑臉問道,“大哥,請問這是什麼地方?”
男子略略掃了我一眼,語氣不屑地開口就說道,“滾開!”
我有些愣了。
他卻不耐煩地一把推倒我,撣了撣繡著金絲的袖口,揚長而去。
我的身體仿佛被大卸八塊一般,過了好久才拚湊起來,混合成讓人無法容忍的痛楚。
然而比疼痛更加迫切的是,在他對我動手時,我才發現,自己居然連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才想起自己已經太久沒有吃飯。
可是,在外麵吃飯,就算隻是一根麵條,都是要錢的。而我的身上連一個銅板都沒有。
我用輕蔑的眼光看了自己一眼
,破舊肮髒還微微散著臭氣的衣服,布滿泥垢的身體……
這種樣子,連我自己看了都忍不住想踹一腳。
難怪剛才那位大叔是這種表情。他一定把我當乞丐了。
地麵突然傳來清脆的撞擊聲響,我略微抬起頭,一錠白晃晃的銀子正橫在我麵前,被陽光照得通體透亮。
又來一個把我當乞丐的。
當我將臉仰起來時,那個施舍我的人正好轉身欲走。
一個瞬間裏,我看見了他的臉。
全身的筋骨在一個刹那裏崩裂開來,我張開嘴,久久不能控製住自己的表情。
我沒有看錯,至少那雙眼睛是我所熟悉的,全天下的男子裏麵,擁有這種眸子的隻有這一個。
不過,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我拾起銀子,打起精神站了起來,極目望去,空蕩蕩的長街上麵,卻早已沒有了南南的身影。
我困惑地皺了下眉,揣著銀錢走進一家顧客稀少的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