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我才意識到涼並沒有在房間裏。
反正也無事可做,我就自顧自地把尋找涼當做了一個興趣,如果沒有找到,就裝自己失蹤來逗一逗他,如果找到了,他大概總有辦法整治我的無聊和空虛。
其實也沒什麼好找,西越的府衙並不大,前麵辦公的地方又已經被燒毀,剩下的不過是後麵少得可憐的幾間房屋,原本是西越縣官的家眷住的,如今又拿給涼處理公事,根本就擁擠得不成樣子,涼會去的,無非就這麼幾個地方。
然而我將書房,他的臥室和大廳統統找了一遍,都沒有見到他的蹤影。
我隻能一個人在院子裏遊走,鋪滿了梔子花瓣的小徑上,潮濕恬淡的香氣沿著鼻子鑽進身體,我隻吸了一會,肚子就已經飽了。
正準備折身回去,風就突然吹起來,白色的花瓣落在我的肩上,又像灰塵一樣,不安分地飛舞起來。
與此同時,一陣被刻意壓低的說話聲被流淌的空氣送進我的耳朵。
是涼的聲音。
我向角落裏垂下來的常春藤蔓望去。那裏是整個院落唯一容得下人的地方。
墨綠色的枝葉密密麻麻地堆積著,像在三角狀的空間外麵圍裹的一層衣服。
我躡手躡腳地來到牆角。
涼的聲音越來越近,卻仍舊不甚清晰。
我屏住呼吸掀開一小段藤蔓,眼睛向裏麵看去。
果然是涼,他的麵前還站著一個麵目俊秀的年輕男子,陽光透過枝葉間的細小縫隙射進來,在他們側臉上灑下大把的淡金色塊。
一切看起來都那麼美好。
然而涼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找到沒有?”他向麵前男子問道。
“都沒有找到。”男子恭恭敬敬地說。
“若若已經回來了,不用再花功夫。”涼支著下巴思忖了一陣,又忽而將銳利的目光投向麵前的人,“至於殷雪隨,他和若若在一起,若若都出現了,他怎麼還沒被發現?”
陌生男子立刻跪下去,“屬下已經竭盡全力了。”
涼毫不動搖地說下去,“你們不是無力,那麼是無能了?”
男子垂著頭,一語不發。
涼依舊冷冷地看著他,“繼續找,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挖出來。”
“然後屬下該怎樣做?”
“殺了,不要留全屍。”涼慢悠悠地說。
我再也憋不住,重重籲出一口氣。
涼的視線立即朝這邊刺過來。
我忙放下藤葉,閃開身體。
然而涼已經發現了我的存在。
沉悶的藤葉裏響起他低微而細碎的聲音,“進來。”
我掀開葉簾走了進去。
忽明忽暗的光線之下,他的身子斜靠在潔淨幽涼的磚牆上,深邃的五官像蒙了層灰塵那樣溫和平息。
“偷聽不是個好習慣。”他帶著笑對我說。
“你介意?”
“當然不。”他摸了摸我的頭,眼縫微合地看進我的眼睛,“倒是你,現在該不會在為殷雪隨擔心吧。”
“不用啊,你派去的人不會是他的對手。”
“說不準,這次去對付他的人全都不是什麼泛泛之輩,如果他身邊沒有侍衛,是很危險的。”話音落定後,涼又淡淡皺起了眉,“不過,他至今連個影子都不見,這些天你們到底去了什麼地方?”
“你為什麼認定我和他是在一起的?”
“不知道啊。”他略帶迷惘地笑。
“那我也不知道我們當時在哪裏。”
“對著信任你的人撒謊不是一個好習慣,若若。”他調轉過頭,神情安寧地注視著透過葉縫綻放光彩的陽光。
“反正我又不是什麼好人,要那麼多好習慣幹什麼。”我滿不在乎地接口。
他發出喟歎一般的聲音,視線也重新回到我的身上,“真想在你生辰那天送你一包啞藥,看你以後還怎麼氣我。”
“我的生辰?”我有些愣住。
“現在都四月底了,當然快了啊。”
“這麼快。”我驚異地笑。
原來又是一個五月初七到來了。去年的時候,我似乎還是一個被養在奉幽國皇宮裏看不見出路的寵物。
然後,這麼短的時間裏,我就已經不再屬於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