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不過,”他一頓,“你沒聽Kay說嗎,‘愛情要用說的嗎,那聾啞人怎麼活?’我讚同這個觀點。”
“可不被回應的感情,又能走多遠呢,很多人會就此失之交臂,難道不可惜?”我順著他的視線看進他眼中,“你和柳絮不就是嗎?她給我講過一點你們的事。”
我像是在自虐的傻瓜,偏偏要打探他隱匿最深的心事。一邊期待一邊害怕,在可怕的矛盾交織中,一點點掙紮浮頭。
他反倒笑了,“傻姑娘,我們之間聊這個,感覺太怪了。換個話題,好嗎?”
他嫌我太小,不配和他談愛,我嫌他太蠢,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回避內心。
我放下手中的杯子,兩手一拍大腿,“呼”地吐出一口氣,“顧老師,我有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一個?”
他思忖片刻,“我最討厭這樣的選擇了,通常好消息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先說壞消息吧。”
“壞消息是,明早是我最後一次給你做早餐。”我沒心沒肺地嗬嗬笑,“於我倒是好消息了。”
他也放了手中的杯子,臉上映著電視的光,光影交疊中讓我想起生日的那一晚,亦是這樣俊美的側臉,筆挺的鼻梁在臉的一邊投下暗色的影子,纖長的睫毛攔著流光的觸角,笑或不笑都傾城。
“好消息是,我終於要打道回府了,你再也不用麵對著一個傻姑娘,成天鬧頭疼了。”
“……”他似是緩緩消化著我的這句話,繼而淺而又淺地笑了,“媽媽回來了?”
“嗯,明天下午就到,你瞧瞧我的箱子都收拾好了。”
“那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打車就行,萬一被他們看見也不太好。”
“好,隨你吧。”
我立刻起身去房裏,將這些天的賬單拿出來,擱在他麵前的桌麵,又將順得整整齊齊的藥盒堆在醒目的位置。
“這些天的花費我都仔仔細細記下來了,我們一起用的錢我就厚顏無恥地賴了,至於我自己嘴饞有事花的錢,我到了學校再一一還給你,你看這樣成嗎?”
他盯著那賬單看了許久,方才悠悠告訴我,“成。”
“至於這些藥,你千萬要記得吃,一天吃幾次,一次吃幾片,飯前吃還是飯後吃,我都在盒子上寫得清清楚楚。你平時要注意保養身體,不要總是一心撲在工作上,更不能喝酒——”
“行了,和風,別說了。”他倏忽不耐煩起來,手裏緊緊攥著遙控器,板著臉,目光炯炯地望向我。
“……”我詫異,他怎麼有點生氣了,“為什麼?”
“我……”他必定咬了咬牙關,兩頰肌肉明顯一鼓,“我想看電影。”
電影漸入高潮,Cream在婚紗店試著婚紗,Kay在一旁坐等。穿著白色抹胸的Cream漂亮得如同一尾美人魚,她慫恿Kay換上新郎禮服,再拉著Kay和自己拍照。人前微笑燦爛的兩人,背過身的那一刻,卻都是痛哭破碎的兩張臉。
眼皮重得快抬不起,我頭靠著沙發想淺淺睡一會兒。身體卻不自禁地往一處彎,沒有依靠,直直地往下倒,最終落上一處溫熱,並不柔軟,凸凸磕著太陽穴。
我依稀知道這該是顧少卿的肩膀,思維裂成兩半,一邊告訴自己要抬頭坐好,一邊無底的沉淪,借故依賴他的溫暖。
他始終沒動,端坐著,是我翻不去的山……最終,沉沉睡去。
醒來的時候,是在自己的床上,蓋著薄被,空調的溫度調得有些高。窗外天未大亮,我躡手躡腳起來,做好早餐,一一擺上餐桌。在心形的煎蛋邊,我用番茄醬寫了三個小字:我走咯。
我不想和他當麵打招呼,也不想讓他看著我慢慢從這間屋子裏離開,我情願一個人拖著行李,孤孤單單地來,孤孤單單地去。
我開了大門,最後看了一眼那株檸檬樹,朝陽已出,微弱的光線自窗簾縫隙中透進,葉子帶著斑駁的光影,霧蒙蒙的漾起綠色。
越是熱鬧的地方,越容易讓人感到憂傷。人群來往間,我將眼睛躲在淺藍色的卡片之後,偷偷看你那張輪廓完美的側臉。
卡片之上,用我稚嫩的字跡一筆一劃。不過簡簡單單三個字,我卻恍惚為之等待許多年。
熬過寒風凜冽,看盡人間蕭瑟,總有一個人為你等在夢的那一邊——其實這個冬天,並不冷。
其實說我愛你,並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