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然扣住我用力捶頭的雙手,有些激動地低喊,“她是為了還給我錢才去替人代考的,和風,這些不能怪你,你不能把髒水一股腦都往自己身上倒!”
我喘得很急,已經哭不出來了,嗓子裏幹幹地響著,眼淚變幹凝下一道道銀線。
顧少卿的手臂收了一收,又很快鬆開,就在我以為他會丟下我時,反而被他緊緊抱進了懷裏。他熾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臉上,柔軟的唇自眉心劃過——我連心跳都是一滯。
“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但這並不是你的錯,完全不是。”
我將側臉倚靠在他胸前,手臂穿過他的腰,溺水後被撈起般拽死救世主,仿佛隻有在這裏,才能讓顫縮的心得到皈依。
盡管這於他,不過是超越性別,純潔的師生慰藉吧。
過了不知多久,他動了動身子,聲音極輕地問我,“睡著了嗎?”
“沒,睡不著了。”
“心情好點了吧?”
“好多了。”
“那我給你講個故事,你是聽呢還是聽呢還是聽呢?”
我居然有些想笑,然眼邊明明還掛著淚痕,“在這種時候你還能說笑?”
“不然呢,生活裏不止是悲傷而已。”
“那你說吧。”
“嗯,行。”他將下巴輕輕磕上我的頭頂,“你這小腦袋,知道中國最強的武裝力量是什麼嗎?”
我慢悠悠咬著指甲,“知道,是城管。”
“……”
“中國政府承諾,對外戰爭不優先使用城管。”
“……”他笑得很小聲,卻控製不了隨之聳動的身子,我微微一展身子,被他攔腰抱得更緊,“你也會開玩笑了,比那時候的我堅強多了。”
“什麼時候?”
“唔,差不多是十九歲的時候。我告訴過你我父母的事?”我點點頭,他又繼續,“他們不是普通的海員,我們家是軍人世家,我爸爸很年輕的時候就做了海軍中將,我媽媽是爺爺戰友的女兒,也是海軍,他們熱愛大海,也習慣孤獨,哪怕後來有了我,也沒有因此放棄漂泊。”
原來顧少卿是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卻從來不見那副紈絝子弟的浮誇,反而謙虛溫和,實在難能可貴。
“你是不是參軍過?”我想到了那四四方方的被子。
“是,我十八歲時被選入特種部隊,當時沒想太多,隻是想要擺脫跟在身邊的保姆或警衛員,好好過一次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一定很少見到自己的父母,我微微抬頭,隻看得到他鋒銳的下頷,以及頸上滑動的凸起。
“我的記性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為了克服幾近變態的訓練,我抱著一本牛津字典背單詞,剛開始簡直煎熬,背到頭昏腦脹,吐了不止一回兩回,可熬過這一陣後,記性果然好了。班長要求我們速記命令或是冗長的代碼,我總是能花最少的時間,達到最高的精度。我知道你們背後都說我是天才,可你看看,天才居然是這樣煉成的。我一直都認為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天才,不去付出便想有收獲,哪怕你是愛因斯坦也不成。”
“可那樣活著會不會太累了?”因為我完全沒有辦法說服自己背下一整本牛津字典,這需要多大的勇氣和毅力才能說服自己堅持下來啊,光想想都累得可怕。
“是很累,可我不想給自己的父母丟臉。你該知道,這世上有太多人打心眼裏看不起我們這種人,他們會覺得你的一切都是仰仗自己的父母,而你本身根本一無是處。哪怕我各項都是第一,這樣的流言蜚語還是存在。我入伍的第二年,我爸爸被提升為上將,別人一輩子達不到的高度,他隻花了二十年。眾人的議論又一次變得刺耳,我更加拚命,想用成績讓他們啞口無言,可偏偏事與願違,我在訓練時發生了意外。”
我聽得沉浸其中,他猛然一頓我便急急倒吸一口氣,“你怎麼了,受傷了?”
“比那更嚴重,全隊開始考核,要將各班排出好壞次序。軍人為榮譽而生,我們是上一年的冠軍,當然想要衛冕,可在拉練過程中,我鞋底突然開裂,腳底板開了長長一道口子,哪怕我堅持到底,依舊是得了倒數,衛冕就這樣被我搞砸了。”
“可這不能怪你呀,如果不是意外,你一定會是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