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無人,輕風啞寂。黑黢黢的山道兩旁高木林立,濃黑之色比夜更深沉。她站在路中央橫拿三弦琴,手指輕而緩地拂過那三根琴弦,腦子裏竟不由自主地回憶起以前那一幕。她跟定慧相識是因為音律,卻不想今晚會意外地在安陵的衣冠塚裏尋到她的三弦琴。想起過往,快樂的事情她記不起來了,但令人仇恨憤懣的事卻一樁樁一件件地在腦海中清晰無比地呈現。
那種心痛不會因為時間而淡去反而會濃重,覆國,她此生定要覆了他的國!魚璿璣狠狠地皺了皺眉頭,眼中的傷逝去,徒留一眸子的清冷和陰寒。徐步向前,如閑庭散步般自然從容。風緩緩地吹起黑色裙衫的一角,挺直單薄的身子,飄飄然然自生幽魅,宛如一朵盛開在黑暗中的蓮。
行了盞茶時間,前方本應該沒有人出沒的山道上忽然出現了一行人。為首的頭戴麵具人騎著高頭大馬,身後一輛馬車旁依次跟著十個手拿火把侍衛打扮的人。這些人氣息內斂,分明都是些武功絕頂的高手,這般黑夜這樣打扮出行,真是讓人——好奇!
不過這些人跟她比起來就差的太遠了。魚璿璣漠然地冷瞧了一眼,旁若無人地抱著琴走在路中央。對麵的人顯然也發現了她,紛紛抽出隨身佩戴的刀劍來,為首的那人嗬斥道:“什麼人?”
魚璿璣冷哼哼,懶得去回答,繼續按著原來的步子朝他們那邊走。
“站住!”騎馬人再次大喝一聲,唰一下抽出腰間寒光冷沁的大刀指向她,不悅道:“姑娘,馬上離開,否則別怪我們手下無情!”
“手下無情?”她斜挑著眉眼站定原地,宛如墨玉的瞳仁裏閃過譏誚的光,抬起下巴道:“就憑你們幾個想對我手下無情?”那語氣好似在詢問,可從暗光下隱約可見的麵容上卻看得出她滿臉的輕蔑,絲毫不將他們放在眼裏。
騎馬人大怒,哼道:“既然如此,你今晚休想活著離開!”語畢,一行十一人持刀劍紛紛湧上前來。和緩的風猛地變得狂暴起來,獵獵風聲宛如遲鈍的大刀砍破柔滑的絲帛,溫吞中不是銳利。閃過血戮的墨玉眼冷誚前方,忽地將懷裏的三玄琴平放在左手的手心,右手手指毫無規則地撥動了琴弦。
噌噌——
音從弦中出,暗啞混沌,根本讓人感覺不到半分悅耳。可這個聲音進入人耳的時候好似魔咒般,響徹腦海攪得人頭腦欲裂神誌不清。一群人還未靠近她身側便被琴音所擾,無比丟棄刀劍捂著腦袋滾了滿地。頓時,地上火光點點哀嚎聲成片。魚璿璣好不無趣地哼了聲,她還沒有怎麼“用心”去彈他們便已是這副模樣,怕她稍微用力點他們就命喪黃泉了。
不過這慘叫聲真是吵得人不舒服,墨玉眼兒一暗頓時殺機畢現。手指靈巧地調弦撥音,此聲清冽幹脆好似塵封百年的寶劍出鞘一般,不見劍鋒寒沁森冷入骨,卻在幾聲琴響後滿地打滾的人盡數沒有了聲息。
好了,終於清靜了。魚璿璣冷魅一笑,踏過地上橫七豎八的屍體走向前。然而,走到馬車前時,她忽然感覺到裏麵有活人的微弱呼吸的氣息。眼睫一垂遮著流轉著暗光的墨玉眸,右手拿琴撩起車簾,馬車中放有夜明珠,清和的柔光將這不大的空間照亮,布置還算豪華的馬車車板上正麵朝下撲著一個墨衣男子。此人身形頗高,身量也比一般人要大些。隻是倒不像很多高個男子一樣壯實,頗有纖柔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