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霞萬道紅光,染於天地間通紅如血,草野暗綠淒楚,樹梢高聳刺天,一團黑影如鷹疾飛,掠過樹梢,從天而降,抱著孩子的織女兩眼驚異地望見黑影落地,現出誇父身形,拉著一根龍頭狀桃木拐杖,愣了半天,轉身才喊道:“誇父舅舅來啦。你咋才來,孩子都會爬啦。”牛郎從屋裏跑出來,見是誇父,如夢一般,不相信眼睛樣走到跟前張臂就抱,誇父朗聲笑道:“不請自到,有啥不信。哎呀,舅舅沒忘記跟織女說的話,這不就來了。”揚起大手掌拍了牛郎一掌,牛郎覺得酸疼,連說:“真是舅舅,我想你一天啦,真把舅舅想來啦。”誇父用手捶捶牛郎厚實的胸脯說:“指望你想是想不來的,牛王爺尾巴一翹,我不來也得來。那個那個,一陣急行,有點渴,去拿酒來。”牛郎鬆開手轉身就去,牛郎媽正在燃火做飯,聽到話音,連忙過來,給誇父端了碗水,誇父接過就喝。織女把懷裏的孩子往誇父手裏遞,說:“讓舅爺爺抱抱。”誇父把龍頭桃木拐杖放在地上,伸開大手,一手捧著一個揚過頭頂,哈哈笑著,驚喜地說:“噢,真是想不到,一下子添了兩張嘴,牛犢子、鳳仙子全都到齊,天神有知,好人好命。剛好,我多帶一個小葫蘆,大的給牛娃子,小的給鳳娃子,來得急,隨便給娃兒拿個玩意,本來給娃兒備好了玉鎖,一慌就忘啦,正好再做一把玉鎖,等下次一塊拿來戴上,這回先給兩娃戴個葫蘆,渴了能裝水喝,哭了能逗著玩,摔不爛,踩不壞。”牛郎拿來陶罐,誇父接過搖了搖,“還沒開過罐口,滿滿一罐,夠喝。”從腰裏掏出兩隻比拳頭還小的葫蘆,拔下桃木塞,往裏倒酒,一直倒完,把陶罐放到地上,手捏葫蘆腰在耳朵旁搖搖,遞給牛郎,說:“你也搖搖”牛郎接過葫蘆,沉甸甸的在耳朵邊一搖,聽得咣裏咣啷,“一罐酒還沒蓋滿葫蘆底”誇父拿過葫蘆,把酒喝完,連接在孩子的桃核鏈上,男孩睜著兩眼看著葫蘆,伸出小手抱起就往嘴裏送,吃勁吮吸,吸了半天,撅著胖嘟嘟的小嘴,抱著葫蘆在胸前亂晃,嘩啦嘩啦響著桃核聲,滿臉堆笑,兩隻小腿揚起來亂蹬,逗著誇父一直笑聲不停,“這娃兒有種,能呼風喚雨”牛郎媽笑道:“還呼風喚雨哩,簡直是個牛犢子,一天到晚就吃不夠,多虧啦那些白鹿肉,熬了湯喂了才不鬧。”誇父恍然有悟道:“我說牛王爺恁強。非抓了白鹿才走,原來想著小牛犢子。牛王爺神明,不萬不得已不輕易召喚我。牛郎去把牛王爺請到屋頂,你們坐在屋裏不要出去。”牛郎去石井旁牽過老黃牛,牛王爺四蹄一躍,穩落屋頂,誇父用龍頭桃木拐杖向地上一點,悄無聲息移身屋頂,把桃木拐杖拋向空中,直立著懸在頭頂,老黃牛頭向西北臥俯屋頂,尾巴平伸著指向西南,正是日沒未沒,月升未升陰陽交割之際,清澈長空群星隱現,天地難得混沌片刻,誇父盤坐在牛腹旁邊,與老黃牛合並了神力,打開天眼,溜入天界,潛入混沌之中。混沌無形,幻化無窮,隨意念而動,上知千年,下望千年,以千年為一紀,世間萬物輪回複演,下界眾人如朝霞乍現,即生即滅,惟伏羲女媧交臂推盤點化眾人,天轉地移,混沌無常,福禍無常,在劫難逃。須臾之間,誇父偷窺天機,老黃牛伏首貼尾安靜不動。誇父蒼白了臉,伸手抓了桃木拐杖,跳下屋頂,進屋就道:“果然有大難,南海共工族人就來複仇。白虎在神農山阻擋,被共工化解,惟有牛首麵具能克製共工。牛郎要想法去龍壇拿回牛頭麵具和你爹的頭骨,招魂附身,化災解難。事不宜遲,快去快回,千千萬萬要在月斜中天前拿回。”牛郎見誇父臉色不好,未敢細問,伸手拍拍驚呆著的織女,說:“把孩子給媽媽,和我一起去,你路徑熟。”織女點點頭,跟著牛郎出了屋,牛郎拿著白鹿角,來到石井旁,往洞口一指,鹿角伸到洞口,織女踩著鹿角轉入洞口,牛郎跟著鑽入收了鹿角就往前鑽。兩人爬出桑林石井,見四周桑林陰暗,沒有一絲動靜,聆聽遠處也死一般寂靜,牛郎望望四周什麼也沒有,就跳下水,抱著織女往前走,走過幾道桑林後,織女小聲說:“放下來,我到前麵找路。”牛郎悄聲說道:“水深,能淹著你,你騎到我頭上,能看的遠。”牛郎把織女舉過頭頂坐騎在肩上,問“能看清楚不能”織女說:“能,往前走過三道桑林,往右有個桑拱,從那過去再看路。”桑林裏空無一人,牛郎和織女很順利就到了荷池邊。織女拉著牛郎藏到荷池岸下,用手往南指指,隱約聽到一男一女在說話,織女說:“這是六姐的聲音,男的聽不出來。聽聲音好像在桑林池岸邊,離這有百步遠。等她走了才能去龍壇。翻過荷池就是神道,往前走五十步,跨上二十七階台階,就到了神案,從神鼎下爬過去,找到一個石龍嘴,龍嘴裏有顆石珠,自裏往外轉一圈,自右向左轉兩圈,然後往裏使勁推到龍嘴咽喉,推不動時,再起身拿牛首麵具,可別亂動亂拿,聽六姐說,那樣就會被神鼎冒出的烈火燒毀。”牛郎仔細回想了織女說的話,又對織女述說一遍,見織女沒吱聲,就抬頭望望天上的月亮,月亮已升中天,便著急推推織女,織女也抬頭望望月亮,又俯身把耳朵貼在岸邊石頭上,小聲說:“你先過去到神道邊,沿著邊爬過去,我到神道上給你望哨,要是有人來,你隻管去拿牛頭麵具,不要管我,我有辦法讓他們注意不到你。記住,千萬別管我,隻管去拿,那是全家的大事。”織女就推著牛郎遊到了神道岸沿,看了看神道岸邊,一堆篝火忽明忽暗,神道上已不見了六姐身影,往龍壇爬去。織女雙腿跪坐神道,望著牛郎,向龍壇拜叩。牛郎爬上台階,鑽到神鼎下麵,小心翼翼鑽過神鼎,睜大兩眼,伸開雙手,在神案壁沿上找石龍嘴,回想著織女說的話,憋足全身力氣,把石珠推到石龍咽喉,右手差點被卡在裏麵,石龍嘴不大,僅容女人的小手,牛郎隻能緊縮著手,用不上力氣,渾身緊張的直冒汗。牛郎站起身,正要伸手去抱牛首麵具,隻見牛首麵具離開神案,衝著牛郎就扣戴在頭上,把頭箍得發脹,隻覺兩眼閃亮,全身血流往頭上衝,兩腿如在空中,飄飄欲飛,牛郎正茫然時,聽見織女大聲說話,急忙伸手去抱起爹的頭骨,扭頭望見一個黑鬼正在拉扯織女,旁邊站著一個女人,就忘了織女的吩咐,不知從哪裏來了一股神勁,一個飛躍,跨過神鼎和台階,直衝到織女麵前,抬腳便踢黑鬼,黑鬼一聲未吭就被踢飛到水中,拉起織女如飛一樣,踩著水麵,越過道道桑林,來到石井旁,放下織女,織女驚得大氣不出、小氣不入,急忙鑽入石井,隻聽到桑林遠處人聲鼎沸。牛郎戴著牛首麵具,抱著爹的頭骨,跟在織女後麵推著織女往前急速爬行。
神道上已擠滿了水鬼和女人,舉著火把,張望著驚恐的眼睛。那個女人抖擻著身子站在六女兒麵前,嚇得臉色慘白,雙唇顫著說不出話,兌命水鬼們下水找人。六女兒厲聲對那個女人說:“這裏是龍壇聖地,容不得男女交合之事,年年給你們說,不能到神道幽會,你就忘啦,這是報應,罰你天天晚上到蠶室向蠶神賠罪。”兌望著火光輝映中的六女兒一臉厲色,與剛才幽合中的柔身媚臉判若兩人,嗅嗅身上尚存的六女兒體香,心裏很生氣,不是水鬼莽撞行事,這會正與六女兒纏綿難分,剛燃起的欲火被攪涼了,六女兒光滑蘇潤的玉體橫陣胸前的甜蜜滋味仍回味在嘴邊,也厲聲對水鬼們吼道:“以後不準踏入桑林半步,誰在粗野行事,罰他年年在家護園。”“頭領,找到了”幾個水鬼舉著踢入水中的水鬼遊到神道岸邊,放到神道上,兌上前抬腳就往水鬼肚子猛踩,水鬼口中往外冒水,抽搐著身體,哼哼呀呀醒過神來,兌拿過一個火把照著水鬼,說:“短命鱉孫,沒叫水妖吃了你。”水鬼驚恐地說:“不是水妖,是個飛過來的高大男人”兌驚奇地問:“咋回事,說與大家聽聽。”“我看這裏清靜平坦,就拉了女人來交合,見到一個美麗百倍的少女坐在這,想她在等人交合,就拉了行事,被那個高大男人踢到水中。”兌抬起頭看著六女兒說:“我們部落男人有些粗野,有啥直說,不說假話。那個高大男人是誰,那個美麗少女是誰。”六女兒心裏一驚,知道是牛郎織女來過,真是冤家路窄,本想糊弄過去,卻偏在這個節骨眼出現,難道是有啥事才突然出現,一年多啦,有意放鬆北邊巡哨,也未見回來一次,偏偏水鬼們一到就回來撞上,就拿過一個火把,也不搭理兌,疾步向龍壇走去,看到神案上已不見牛首麵具和錯的頭骨,驚慌地跑過來,命竹箭女列隊把好神道,急匆匆去見西王母。兌在傍晚時祭過神壇拜祭共工,見到神案上擺放一具牛首,不知何意,西王母部落不尊奉牛,咋把黃帝部落尊奉的牛首放在神案上,這時見六女兒神色驚異,更是摸不著頭腦,傻立著不知該做什麼。不一會,火光通明走來一群人,大女兒和六女兒攙扶著跌跌撞撞的西王母急匆匆奔來,西王母臉色肅白,披散著頭發,直奔龍壇神案,隻見西王母久久立在神鼎前,仰麵朝天,雙手揚開。月光晦暗,群星隱沒,隻有火把通紅照亮神道,西王母俯身叩拜,走下台階,走到兌麵前,說:“到明堂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