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十幾天,京城有名望的大夫都被請到太尉府裏,可是得到的回複沒有一個能讓詠絮和太夫人婆婆等舒展眉目。她心裏燃起的少得可憐的希翼,在一張張搖頭或者茫然或者嚴肅麵孔前轟然坍塌了。她將所有的大夫趕了出去,回到南書房裏翻遍所有的古籍醫書,認真嚴謹的寫下了一百多頁的救治方法。
午休後,詠絮牽著瑞明在石子路上散步,每天都要走幾個來回,大手握著小手,一步一步向前移動,然後又走回來,詠絮邊走邊唱些有趣滑稽的童謠,重複的唱同一首歌,直到瑞明跟著哼唱,能簡單的唱出幾個字,當他輕輕跟著唱詞時詠絮會抱著他欣喜若狂。瑾承空閑時也會陪著一起做,教他用手指做成可愛的影子,訓練用筷子夾東西,練些簡易的身形步法,到底是男孩子,舞拳使棒的事他樂意做得很。這會兒讓他陪詠絮走路反而不太高興,耷拉著小腦袋悶悶地沒做聲,眼睛時時偷望著別處,對於詠絮悠揚的歌聲完全不願理會。詠絮摸摸他的頭,心疼又無奈的繼續走繼續唱,為了將來隻有現在剝奪你一些童年玩樂的時光了。
走了一道轉身重走時,詠絮看到另一處花圃旁走過幾名著裝豔麗浮誇的婦女,收拾著畫象,幾人搖頭歎息還交頭接耳細細碎碎的說著話,見了詠絮,忙止住嘴,蹲身行禮,匆匆走了。詠絮未置一詞,準備往前時,瑾萱帶著丫頭笑意盈盈的往這邊來。一前一後嫋嫋婷婷的向詠絮行禮,詠絮漾起淡笑抬手免禮,瑾萱親熱的抱起瑞明,兩人臉貼臉,相互蹭來蹭去,他被逗得咯咯大笑,完全沒有方才的沉靜。兩人鬧了會,瑾萱將瑞明交給一旁的乳娘,滿臉溫柔的對詠絮道:“孩子長得真快,才幾天沒抱他,覺得又重了。”“是啊,總以為日子每天都過得一樣,看看後輩就懂了,他們在一天天長大,而我們慢慢的也會老去。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啊!”詠絮感歎著。瑾萱聽完笑容更深:“大嫂怎麼這麼傷懷?”詠絮深吸一口薄涼的空氣看著瑾萱輕輕搖搖頭:“隻是有些貪戀時光美好,發了牢騷。你正值花信年華自然不會明白我的感慨。”“大嫂慣會取笑我,瑾萱與大嫂隻不過相差4歲怎麼就不懂了。”詠絮溫和道:“無關年齡,是經曆,女子一旦成了親做了娘,心境便會不同。所以你當然不清楚這其中的差別啊。”瑾萱斂了眉,雙眸燦然“我懂大嫂的意思,我羨慕大嫂,所以瑾萱也想要一場君心似我心的婚姻。我相信終有一天我等到。”詠絮美目流轉,真誠道:“我相信冥冥中早就注定,你若誠心誠意必會得到專屬於你的那份感情。”兩名玲瓏雅致的女子相視微笑,冷風拂麵,偌大的花園裏飄蕩著冷峻的香味。
晚膳後,詠絮在落塵軒的小園子裏觀看瑾承教瑞明做簡單滑稽的熱身運動,父子倆一個無奈一個淘氣,常常大眼瞪小眼,神態動作極其相似,小的懶怠時會悄悄擠些眼淚,博得別人疼愛,而大的開始時立場堅定,嚴肅極了,最後還是會敗在小家夥楚楚可憐的萌態裏。當知道自己又一次得逞時,小家夥會破涕為笑,立馬趴在他父親肩頭撒嬌,瑾承隻得搖頭輕笑。詠絮看著溫馨的一幕心裏十分滿足。阿漓從長廊往這邊走來,手裏托著熱氣騰騰的甜湯,詠絮往屋內走,囑咐將湯擱在桌上晾得溫熱再讓父子倆嚐。梨花木桌前,阿漓將袖中的一首詩交給詠絮,詠絮接過後問道:“顏若那丫頭有說什麼嗎?”阿漓羞赧嘟噥:“您給出了好主意,因為我基礎差,非得讓我去顏若小姐那學寫字,她老氣橫秋的說一定要將我教好,否則會丟了她的臉,聽到我說要自告奮勇的拿些寫好的字帖回去練時,她滿意得不得了。哎!”詠絮笑逐顏開取笑她:“如此,我得多謝顏若,為我解決了大難題。”說完,低頭看著李白的〈溫泉侍從歸逢故人〉一詩中的:“子雲叨侍從,獻賦有光輝。”獻字,與發現的冥紙上的獻字,無論力度,結構層次,著墨筆鋒都一模一樣,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詠絮將詩折起,抬眼看向園子裏玩得高興的父子,心慢慢飄遠了:你為顏若練字而親筆書寫的這首詩證實了我的想法,那冥紙也是你寫的。你惦記著瑾瑜,是因為想念還是因為愧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