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的本意是指春天播種的植物已經長大。立夏田禾既成,皇帝要在這天舉行儀式,迎接五穀豐登的夏天。
天漸熱,日子漸長,天色尚早,但陽光已經透過窗子灑滿落塵軒,瑾承已經在整理衣冠,準備漱洗,見詠絮坐起來,瑾承走過去撫她的雙肩道:“反正無事,你再睡會,還早著。”詠絮輕靠他道:“我恐怕睡不著了,倒是你,昨夜忙到很晚才回府,現在這時辰去郊外迎夏還早,怎麼不多休息點。”“我想先去樞密院處理公事,再與眾百官一齊到祈願堂迎夏,雖說戰事稍緩,仍不可懈怠,隨時有可能風雲突變……對不起,吵到你了。”詠絮邊笑邊替瑾承整理發冠,溫柔道:“我本就淺眠啊,對了,天熱,我吩咐廚房備些酸梅湯,你吃過早膳再喝一碗,解暑最合適不過。”“嗯,聽你的,今天府裏會和往年一般有些風俗,你和瑞明可要照做,不要馬虎。”瑾承細細叮囑。詠絮嬌嗔道:“往年我都有按規矩,尤其是瑞明我沒有讓他落下一樣。”瑾承親昵的碰碰詠絮的鼻尖,無奈道:“我強調的不是他,是你,每年這天你都沒有吃茶葉蛋,也沒喝七家茶,總是塞給阿漓或是初夏了,以為我不知道。”詠絮羞澀的紅了臉,甜蜜道:“知道了,今年我自己吃掉,放心吧,太尉大人。”瑾承寵溺一笑,出了府。
宣和皇帝身著朱色禮服,佩帶朱色玉飾,乘坐著赤色馬匹和朱紅色的車子,親率文武百官一行人浩浩蕩蕩向長安郊外的皇家所用的祈願堂出發進行迎夏儀式,皇帝與眾臣在祭司的主持下於堂內三跪九叩,以求國泰民安,五穀豐登。
而太尉府裏,大家都齊聚在亦事廳說說笑笑,太夫人在嬤嬤們和瑾萱的攙扶下也出席了,精神尚好。丫頭們進進出出,忙裏忙外,準備著各式茶點,一會兒端來了滿一鍋的茶葉蛋,每人分一碗,詠絮先仔細瑞明吃完後,才讓阿漓剝完給自己,在一旁伺侯的阿漓都覺著有些奇怪,詠絮沒說什麼,隻笑著接過來慢慢吃完。“廚房裏還多著呢,大家再吃點啊,詠絮,你再吃一碗,瑾萱也是,還有允喬你們都太瘦了,幾個孩子也得再吃,都是長身子的時候,可別耽誤了”婆婆親切說道。太夫人擦過嘴角道:“別小瞧了這茶葉蛋,老祖宗傳下來的規矩不會錯,能驅邪避凶,還能預防疾病,幾個小的都要多吃點。”說完再看著底下女眷一個個紛紛搖頭,四嬸白萍道:“實在吃不動了,留給肚量大的人吧。”眾女點頭讚同。“太夫人,瑾直倒是吃得不少,他可愛吃這個。”芹兒喜笑顏開的回道。“好好好,哎,這是像他爹。”太夫人喃喃。一會瑾萱見眾人已放下碗,便對太夫人道:“太夫人,估摸著等會要進行秤人,大夥都不好意思再吃呢,剩下的留給各院裏的人,他們肯定比咱們肚量大,長莫軒的也給留著,可好?”“嗯,照你的做。”
立夏這天民間還有“秤人”的做法。一類是在戶外進行,懸秤於大樹,大多是給老人小孩稱量,以驗一年肥瘠;另一類則是在戶內進行,懸秤於屋梁,由婦女們互相稱量,品肥論瘦,嘻哈打趣,倒似閨中遊戲——蔡雲《吳覦》詩有證:“風開繡閣揚羅衣,認是秋千戲卻非。為掛量才上官秤,評量燕瘦與環肥。”先是在園裏給老人孩子稱了個遍,瑞明,瑾直,顏若都不同程度的重了些,數瑞明重得最少,而顏若重得最多,小妮子知道後擔心自己胖了不美,直呼從今以後不貪嘴了,惹得大家發笑。而後一行人挪到屋裏,由女眷們相互稱量,因紫瑤是新媳婦,大夥起哄由她開始,稱後比之前重了些,便取笑定是新婚滋潤,才會豐滿不少,她羞怯低頭,淺笑著。接著是詠絮、瑾萱、允喬、白萍、芹兒及其它丫鬟,有瘦的,有胖些的,有沒有變的,大家相互打趣,極為熱鬧。婆婆看著詠絮、瑾萱和允喬歎息:“哎,瞧瞧我說什麼,一個比一個瘦,有什麼好看的,女子豐腴點才有風韻啊,再者,以後怎麼有力氣生孩子呀,這些個年輕人喲。”“娘,我會好好調養身子,不讓您失望”允喬輕輕回道。白萍打趣:“大嫂是著急當外祖母了麼?公主和允喬都已經有孩子,府中現下隻有瑾萱待字閨中呢,前段日子那麼多有門有麵的人差人來家裏說媒,你都沒有應承,我還以為你不急,不放在心上呢。”“婚姻大事,總不能馬虎吧,雖說父母之命,但起碼得讓瑾萱瞧得上,家世配得上才行,否則毫無基礎的婚姻豈不委屈”婆婆沈佩柔溫和說道。“也是,也是。”白萍惴惴不再言語。“依我看,成親講的是緣分,很多人相識多年不一定有好結果,有的人見一麵就看對眼了,什麼出身啊,家世啊,都算不得什麼。隻不過一樣,女人的青春最耽誤不起,男人則不同,四十多歲娶個十七八的姑娘也很正常,像二叔與紫瑤就很相配”芹兒脫口說道。眾人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婆婆向農嬤嬤道:“說了這麼久,渴了,去把備好的七家茶端過來,每人喝一點。”丫頭們忙起來,大家皆不再說話,隻靜靜喝茶。
眾人一起吃了午餐,正要散去,府裏卻來了一位客人,使這個立夏日過得非比尋常。一名麵容沉靜,嘴角帶笑的婦人端坐於廳裏,采靜奉茶時,她接過輕啜一口道:“嗯,茶味悠香,難得好茶,太尉府裏的果然不同一般,奴婢謝太夫人和夫人厚愛。”太夫人點頭沒說話,婆婆笑道:“哪的話,蓮心姑姑客氣了,府裏這些粗鄙之物哪能入你的眼,皇後娘娘宮裏的才是凡間至寶,姑姑若是喜歡,我吩咐丫頭包好。”蓮心姑姑站起福身子,恭敬道:“多謝太夫人、夫人賜茶。”坐下後,開口說道:“今天來府上叨擾,是有公務在身,前日子娘娘聽聞京城裏烏衣子弟接連請人來貴府說媒,隻為獨得瑾萱小姐青睞,奈何緣分未到,不想卻成全了另一段佳話了,太仆寺少卿之子言科愛慕小姐已久,才高氣清,家世不凡,而小姐容貌端麗,性情和順,行止坐臥乃典範,如此與言公子可謂天造地設的一對,娘娘素來疼愛這個侄兒,故有心成全。”詠絮疑雲陡生,怎麼是言科,雙目如炬望著蓮心,蓮心眉眼低瞼,而眾人皆愣怔不語,婆婆正了正身子道:“謝娘娘抬愛,有勞姑姑跑一趟,小女平素被我嬌寵慣了,心氣甚高,隻怕高攀不起。”瑾萱心急如焚,衝口而出:“敢問是上元節對我不敬的言科少爺麼,如果是那個登徒子也配來說媒,天下男子我皆可下嫁,但絕不會嫁他,請娘娘不必再費心。”太夫人忙喝止:“瑾萱放肆,姑姑麵前豈能口出妄語,越來越沒規矩。”瑾萱眼含熱淚,默不作聲。蓮心姑姑緩步移到亦是堂中,叩拜一番眾人,淺笑道:“請太夫人、夫人、各主子見諒,隻怪奴婢沒將娘娘的好意表明清楚,惹得夫人小姐誤會。上元節的事言少爺喝了酒才魯莽了小姐,娘娘也當眾責罰,但他對小姐確實一往情深,這幾年一直未娶皆因心裏有小姐,娘娘著急又十分偏愛他所以才做了主。”瑾萱臉色灰白,焦慮的看著太夫人及沈佩柔,太夫人靠在軟榻上輕撫額頭,大家靜默不語,蓮心低低開口:“今日確實打擾了,所幸娘娘所托之事奴婢已成,唐突之處請主子們見諒,奴婢告退。”婆婆做了請的手勢,吩咐農嬤嬤送客。“好了,各自回屋休息,瑾萱跟我來。”太夫人沉聲道,由婆婆扶著回了自己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