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做甚麼打算,一人愣在一旁,手中所持尚無和尚的遺物佛珠遲遲不收入懷裏。
駱曉見他這番,這才是小聲喊道:“尚明大師,大師!”
他幾聲喊話,尚明這才是慢慢收起佛珠,此刻言語已經是十足無力衰弱。
“師弟圓寂前,可··曾還有其它甚麼交代?”
駱曉經他提醒,才記起尚無那夜曾是把那本他從藏經閣裏偷出來的書卷位置告訴自己,當下便將這書卷一事說出,隻盼自己此刻能替他說出一直藏在心中話語,他若能在在九泉之下得到一絲安慰,自己一路趕來的辛苦便也值得了。
他將所有交代完,尚明和尚這才喚屋外小散進來,要他帶駱曉前去寺裏食堂吃些齋飯。駱曉今日也的確隻顧著趕路,倒未進食多少,懷中雖有自己買的幹糧可聽尚明和尚如此吩咐這叫小散的沙彌便跟著他吃齋飯去。
等到駱曉與那沙彌走遠,尚明和尚這才整理下自己身上袈裟邁步出了廂房。他要往駱曉所說藏著那卷“釋卷開懷”的後山洞穴走去。
走路途中遇見輩分小的僧侶停下手上竹帚朝自己做禮他也如往日般皆是回敬,絲毫看不出一丁點反常,可他此刻心情旁人如何曉得,他又如何會讓旁人曉得?
他步行至後山,想起自己曾在尚無師弟十年閉關之間給他送過些飲水,便循著記憶找到了當年他閉關的洞穴。
山洞裏除了稀疏落進來的日光,低頭可見便是一個廢棄多時無人用的蒲團。他來不及多想,伸手往山洞中可見的縫隙摸去。
不過一會兒,他便是從縫隙之中取出一本書卷,這書卷被人用褪色袈裟裹著,雖未打開他已經曉得在裏麵是何物。
如今這書卷握在自己手中,他隻覺得全身因而顫栗不停,他迫不及待要翻開袈裟去看一看,是不是那本自己從藏經閣樓上偷偷帶下來的“釋卷開懷”。可這就是一種魔力,多年未嚐的夙願,如鯁在喉,他快要揭開這層破舊的袈裟,恍然心悟,才想起另一個為自己背罪的尚無和尚。
猶豫踱步一陣,一聲“時也,命也。”心思已定。自己與尚無師弟兩人都是栽在這本書卷上,整個一生都被它所耽擱,他再也不願去揭開這書卷裏一頁,那隻會讓自己越陷越深心中業火不斷翻騰。
他匆匆將袈裟包裹的書卷塞在懷中,隻感覺胸口像注了鉛水一番,想起師弟為了一個莫須有的罪過苦心勞力一生,隻覺得自己若死去也難消此番過錯。
他一直是罪人苟活如今叫另一人替自己受過,那代罪者如今圓寂,他再無甚麼顏麵活在世上。
山洞裏陰涼,蒲團上壞掉的線腳垂在地上,他亦如這蒲團般多年前便是壞掉,常人所見單單是自己偽作的心安假象。以往對武學的忌憚如今倒是消去,明白錯不在這書,全是在自己同師弟所生的貪念,試問自己若不把這書卷從樓上帶下來,他又怎麼會看見,又怎麼會有當年藏經閣的罪過呢?
之前進這洞穴時的欣喜生氣,此番出來已經全無,所有的隻是負罪人擺脫不了的報應苦果。
小散對掌勺的師兄稍微交代幾句往駱曉所在的座位走來。駱曉知他為自己弄齋飯去,當下連說幾句麻煩話語。
不過片刻,那掌勺和尚便是將一碗素麵送上,駱曉此番肚空就這麼吃了起來。
他低頭吃麵,不想身旁小散和尚心思未死,仍舊想知道駱曉與尚明和尚所說內容,便是低聲問起:“駱施主你剛才與尚明師叔在說甚麼?”
駱曉正吃著齋飯,聽這小和尚一問也不知道該說甚麼才好,他心裏不願騙人,可又格外不願讓旁人曉得尚無和尚之事,隻能是支支吾吾的答道:“隻是一些尋常話語,尚無大師托我捎來的。”
豈不知,那小散心性本就多動,如今聽駱曉說是尋常話語倒是心襯既然不是重要事情我問問更是無妨,索性幹脆問起其間內容。
駱曉本在吃麵,不想他如此迫著問,隻能是含糊與他說些其它話語,將自己一路上所見所聞慢慢道出,也是小散這般年紀,好奇心來得快,去的更快,聽駱曉說起寺廟外花花世界,倒是忘了自己索問問題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