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歸淩已是滿身大汗,一手扯掉眼睛上的黑紗,衝著院牆大聲喝到:“都給我出來!”
窸窸窣窣地,沿著練功院的外牆,冒出一圈黑衣人,黑紗蒙麵,筆直站在牆頭。
風歸淩環視了一周,“誰帶的頭?”
沒人站出來,黑色衣角在風中烈烈飄動。
“行啊。都不說是吧。”風歸淩指著他們,“都給我下來當陪練,練到鏢頭來收屍!”
密集的身影開始左右搖晃,戰戰兢兢。
其中一個黑衣人褪下麵紗,英姿挺拔,麵容俊朗,卻噘嘴撒嬌道:“姐!”
風歸淩騰空而起,禦風而立,“其他人都退下,你,給我下來!”
風落昀緊張地抓住衣角,“姐,我們剛才就是在給你陪練呐。適當的…增加點兒…難度,以後你實戰起來就更無敵了!”
“嗬嗬,增加點兒難度,增加四百支風葉鏢的難度是吧?”風歸淩踏風而上,“你倒是說說,江湖上哪門哪派能同時飛出四百支風葉鏢?”
風落昀討好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姐姐你的武功已經修煉得如此爐火純青了!任何一支鏢都傷不到你!我要把這好消息告訴父親去,未來鏢主非你莫屬!”
風落昀剛想逃,被風歸淩從身後拎住,“我看你近日也是疏於練武,我來幫你活活筋骨。拔刀!”
眼看自己落入獅口,隻能抱頭求饒,“好姐姐,我再也不敢了,從此以後,非你召喚,我再也不靠近風場半步!”
“少廢話,拔刀!”
風落昀哭喪著臉,一邊彎腰去拔自己的刀,一邊跟隨姐姐飛入風場。
禦風鏢局以風葉刀聞名江湖,形似柳葉,鋒利無比,在近身搏鬥中急攻急變,傷人於無知無覺。外人隻知道風葉刀的名號,卻不知風葉刀還分為雙葉刀和三葉刀。風落昀用的就是雙葉刀,兩片刀麵,互為補充。而風歸淩用的則是祖傳的三葉刀,三片刀麵,變幻更豐富,出擊角度更刁鑽,由曆任鏢主代代相傳。
一向示弱的風落昀,今日也使出全部功力,和姐姐一較高下。原本以為三招之內可以製服這小子讓他求饒,沒想到直至第十招,風落昀才敗下陣來。
姐弟倆打得暢快淋漓,靠牆而坐,頭倚著頭。
“這幾年我常在外押鏢,沒想到你功力已如此長進,你真的長大了,昀兒。”
“我就要姐姐一直保護我,我就當個吃喝玩樂的小少爺就行。”
“想得美!”風歸淩反手一巴掌打在他腦袋上。
風落昀吃住痛,揉揉腦袋,“光忙著練武了,我都忘了正經事了。”
“嗯?”
“鈴蘭樂府請來了新的樂師,不僅精通各種樂器,而且是個絕色美人。據說是樂府老板重金從江南請來的,今晚在洛陽的驚天第一奏,咱們可一定要去賞一賞,賞樂,也賞人。”風落昀興奮地說起,眼神澄亮。
“酒肉池林,我不去。”風歸淩毫無興趣。
“你去唄,今晚洛陽的大戶人家都去呢。你好不容易在洛陽多待幾日,趁機和大家多走動走動。”風落昀又撒起了嬌。
“有什麼好走動的。肥頭大耳朱公子,附庸風雅柳公子,心機城府徐公子,還有你,裝癡作傻風公子。”風歸淩挨個兒點名到。
“嘿嘿,我可不是去跟他們喝酒的,我是去聽曲兒的,還有,去看阿施姑娘。”風落昀語調輕快。
“哦?阿施姑娘也去?”風歸淩來了興趣。
“嗯!”
酉時,眾人聚集在鈴蘭樂府。
朱百賢早早包下前排,為了最近距離一睹這絕色樂師。柳垣卿也不甘示弱,買下中間音色最好的位置,這從天而降的音律要配得上他全身上下的文玩寶貝。徐清時和風落昀不爭不搶,在二樓南北兩側各訂下一個包廂,呼朋喚友落座其中。
風歸淩依舊是一身褐色軟甲,入座北廂,習慣性地先檢查一圈樂府裏的各色賓客。
梁旖施隨徐令時進入南廂,輕便的白色羅衫,繡淺桃色花瓣,和唇色一致,麵容清淡柔美。
風歸淩看見梁旖施,遙遙衝她揮手。
梁旖施迅速收回目光,故意不看她,低頭玩手裏的茶杯。
片刻之後,大堂的大型油燈被小廝們依次熄滅,中庭的薄紗幕布緩緩放下,人群中的竊竊私語也漸漸弱了下去,靜候著第一個音符入耳。
微弱的光線中,一個身影從大門外走進來,隨意坐在最後麵的位置。
梁旖施和風歸淩都同時注意到了此人,從二樓側頭望去。
身形頎長,勻稱筆直,雙手把玩著珠串。
二人極力想看清他的麵容,但他隱藏在黑暗裏,完全看不清,反倒是珠串上的蜜蠟被油燈照得亮堂。
梁旖施和風歸淩對視了一眼,雙雙仰回椅子裏。
來人竟是釋空。
“臭和尚,哪兒熱鬧哪兒都有你。”梁旖施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