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一直盯著自己,神色溫和,但釋空經脈間流過一絲寒氣。
午市神秘人的說辭也許不是空穴來風。
“呃...我在查案的時候,發現一個死者曾經中過汨羅毒氣,所以向您詢問一二。”釋空從唇齒間艱難擠出詞句,躲避方丈的目光。
方丈站起身來,“少林裏也有汨羅毒氣,都是藥師從附近的山林找到的,就收藏在少林藥局裏。我帶你去看看罷,順便認識一下和你一同進京的通延法師。”
釋空跟著方丈身後,默默注視著他寬厚的背影,想到十八年來方丈對他的言傳身教和庇佑,實在不願意將方丈和汨羅教聯係在一起。
二人踏著蓮花步道,穿堂而過,走到側殿,下台階直步少林藥局。
陽光透過銀杏樹灑下來,在他們身後投下長長的身影。
方丈轉過身來詢問道:“汨羅毒氣稍縱即逝,不留痕跡,你能查到它,是有青兒在一旁幫忙吧?”
釋空笑笑,“您真是明察秋毫。小青聽聞我下山查案,便從南境來到洛陽,也確實幫了我不少大忙。此次我進京,就不再勞煩她陪同了,畢竟山中事物繁忙,她還說想回少林來看您。”
“嗬嗬,青兒真是好姑娘。我看你啊,身邊不止有青兒吧,梁姑娘,風姑娘,橋姑娘,你成天忙得團團轉,查案能查得快嗎?”
釋空沒想到竟從方丈口中聽到另外三人的名字,心中大驚。
原來自己的在洛陽的一舉一動,方丈都早已知曉,臉頰上捂不住的惱紅。
“方丈,我……”
方丈示意釋空止語,拍拍他的肩,大步步入藥局。
通延法師取來少林寺的汨羅毒氣,釋空轉動著瓶子仔細觀看,正如劍手青所說,這批毒氣是烏青色的,密度極高,致命於無形。半月前,附近山林裏的成群飛鳥無端死亡,多名藥師走訪山林,才發現了這瓶毒氣,想來也許是不慎遺落在此。但攜帶毒氣之人在少林附近出沒,也必是要陷少林於危險之境。
方丈嚴肅地看著釋空,“世間紛爭將起,必將波及少林,少林再也無法獨善其身。你要深知你的重任,你背負的,是整個少林。”
釋空心中猶如萬林呼嘯,如此寧靜的清晨,自己肩上卻被賦予了一個門派的未來。
武僧開始在院中練武,釋空穿過走廊,回到自己的僧寮。
他在屋內打坐,卻心緒紛紛。
釋凡在他旁邊盤腿坐下,支支吾吾地問:“師兄,你去見方丈啦?”
“嗯。”釋空合著眼,淡淡答。
“方丈……方丈他……有沒有責罰你?”釋凡雙手杵地,慢慢地遠離了釋空一寸。
“嗯?怎麼了?你怎麼吞吞吐吐的?”釋空睜開一隻眼看向釋凡。
“唔……上完早課之後,方丈叫我去他室內,問我們在山下都結交了哪些人。”釋凡又往外挪了一寸,“我不敢隱瞞,我就說了洛陽幾大公子,還有梁姑娘,橋姑娘,風大小姐,和小青姐姐……”
釋空“噌”地從蒲團上攛了起來,怒目而視,聲音都走了音,“好你個釋凡,原來是你!虧我待你真真的,你居然背地裏向方丈告密!”
釋凡驚恐地縮到牆角,雙手抱腿,膽怯地不敢看向師兄。
“方丈可把我罵慘了,從頭到腳罵了一頓,連大殿上的掃地僧都聽見了!方丈讓我收拾包袱明天就走,離開少林,永遠別回來了!”釋空上躥下跳,好一頓誇張。
釋凡嚇得大氣不出,眼眶裏包滿了晶瑩的淚珠子,忍著不敢落下來。
釋空眯起眼看釋凡,看他委屈巴巴的模樣,強憋著笑意,“明天我就還俗了,我不持戒了,也不查案了,我就和洛陽的朋友們闖蕩江湖去了。咱們師兄弟啊,今生緣分就到此,明天起就是陌路人了。你也別再掛念我,也別跟別人說你曾經有一個師兄叫釋空。”
釋凡忍不住了,淚珠子嘩啦啦地沿著臉頰滾落,滴濕了僧袍,帶著哭腔說:“師兄,我不是故意的,我和方丈說了她們都是好人,都在幫咱們查案。”釋凡哭得撕心裂肺,“你和她們之間理不清的關係我都沒跟方丈說……”
“哎哎哎?!”釋空聽到後麵這句,馬上打斷了釋凡,“什麼叫理不清的關係?!我和四位女俠就是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你小子再給我造謠,我就不帶你去京城了!”
“京城?”釋凡止住了大哭,吸吸鼻子,“咱們還繼續查案嗎?”
“嗯,方丈吩咐的,明天出發。”釋空蹲下來,大力揉著他的臉,揉得紅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