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雪在我屋裏拿青鼎點起一段舒緩心神用的沉木香,又打開窗戶扯進光線與細風,然後在桌上擺開棋盤,以下棋來分散我的注意力並試圖讓我消平情緒。
我用手指叮叮地敲著茶杯邊緣,心裏想著太引的樣子,卻怎麼也對照不起尾宿的神情,大約是時日已久,當時又不曾有機會細細觀察,是以記憶已經模糊,至少單從太引的臉麵來看,我已分辯不出他是否是當年的掌火童子。
“神座?”簌雪伸手在我眼前晃了一下。
“呃,什麼?”
簌雪嗔怪地笑笑,道:“該你走棋子了。”
“喔,我不是一直看著呢嘛。”我心虛地呶呶嘴,拿起白棋往空處隨便放了一著。
簌雪一看我走的棋子,撲哧一笑道:“還說看著呢,你走這一步莫不是想直接結束這局?”
我丟了棋子剛又準備神遊太虛,叫她一說趕忙往棋盤裏看,果然是著死棋,“不能我總贏嘛,不然你哪還有與我下棋的興致。”
簌雪掂起一枚黑棋道:“神座,你都輸了三局了,我再這樣贏下去,確實沒什麼興致了。”黑棋落在了別處,打開了生天讓棋局得以繼續,“還在煩心麼?”
她不提還好,一提我又覺惱氣上心,抓起白子往棋局裏啪地一按,道:“哼,我有什麼好煩的,還沒這功夫!”
簌雪往我手勢瞧去,棋局又叫我的白子給堵死了,便無奈地看著我。我亦覺得無趣,便推開棋盤走出屋去。
坐在花園裏對著冰川泉眼的細密流水發著呆,臉龐叫什麼拂得癢癢得,伸手一軾才發現手背上是花瓣,始想起川底已是春季。春季是川底持續得最長的時節,因為少了夏令,乍暖還寒的風與濕濕的花香,每至春發時,最想夏令。
這時忽有歌聲起,有些低低的抑鬱在裏麵。我抬頭,便見簌雪走過來稟道:“神座,玄珀殿下在川麵。”
我低下頭不作聲。簌雪站了一會兒,聽聞著歌聲不停,便又再問道:“不請他下來麼?”
我本心裏已經慢慢開始靜下來,可這時卻又忽地有些情緒上躥,我這性子大約真是變化無常,又想到是小夭說的那句,有什麼堵著總要自己想通了,不然隻如強牛一樣地倔著。簌雪這樣問道,卻叫我更賭氣了些,便一抬手,讓川麵下起雪。
簌雪本還想再說些什麼,見我喚了雪,便不敢再言語,退到一邊站著。
雪開始積起來,因時值川底之春,四季仙子們深感為奇,便結隊走了出來看,到花園時,遠遠望見我坐在吊藤上垂著頭沉默,便止了腳步。簌雪輕輕地朝她們擺了擺手勢,讓她們回去。眾仙子領意,便引身退了。
又過一會兒,春令返回來,試探性地喚了聲道:“神座。”
簌雪便問道:“怎麼?”
春令回道:“川麵有人求見。”
簌雪道:“知了,讓他回罷。”
春令道:“卻不是那位唱歌的皇子,是另一人。”
“另一人?”簌雪疑道,便轉臉望向我,等我說話。
我抬起眼看春令,無甚興趣地問:“誰?”
春令想了想道:“他倒還沒有報名姓,來到川麵隻說要見神座,看樣子很麵生,不像是以往來過川底求醫問卦的仙家。”
我沒心思去猜想,想到玄珀也在川麵等了許久,便站起來道:“罷了,我去看看。”
上得川麵,卻見玄珀似正與來人對峙著。我因心裏賭著氣,不想馬上叫玄珀看見我,便隱著身悄悄到他背後,看上來求見的人。
那男子一襲青緞描竹的袍子當風立著,因我要上川麵時才停了雪,他肩上與發上皆落著些細碎的雪花,更顯他的玉樹豐姿。他一張細致的臉顏色雪白,眼似質弱,唇如丹朱。我細想著,卻不曾在記憶裏發現有他。
玄珀道:“不知閣下是哪路仙家?”
那美男子斯文一笑,彬彬有禮地回道:“我卻認識玄珀殿下,殿下今日亦同麝香一樣有雅興到冰川遊玩?”
“麝香?厄方神獸麝香?”玄珀有些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