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年前?”熾月眉間堆起山巒,懊悔漸漸出現,記憶似積灰已久的沉重大門被推開,天地一片嗆人的迷蒙。那時天心月圓,春枝花滿。
定了親的人自是紅光滿麵,芳心亂醉。隻歎日子太快,恨不得將時間拉長,把所有的快活用繩子穿成一串一串,曬在世人眼前。
熾月很快定下了登位大典的日子,向宇內各路仙家派發了觀禮喜貼。按曆代狐君的做法,登位大典完成後,便可擇日完婚,正式迎娶君妃。熾月卻一改前人之風,將婚禮並著登位之禮一同舉行,隻是登位在先,緊接著娶妃。
大禮當日,狐殿向宇內仙家開放,異境風情,稀世奇珍,可供盡情觀賞。
日子定下,熾月便有些忙,時常白天半片人影見不到,夜裏也不知幾時回來的,隻是隔天清晨睜開眼,見他和衣睡在身畔,還沒等我盡醒,又有來人在外頭稟事,他風似地又走了。
也沒讓我閑著。
各式各樣的婚禮用品,全都讓人送來院裏供我挑。也就是這樣的頭頭尾尾忙過一回,算上了籌備婚事的課,日後輪到綠漪的時候,才有忙不亂,多少也憑了這回的攢下的經驗。
其實我對服飾裝扮究竟沒有多大的心思,所以也沒有很費神地糾結那些讓人眼花瞭亂的品類款式,而狐殿又總歸不是我家,禮俗規矩便由得狐族人去安排了。冰川裏輩份最高,說話最準,儀威最大的,也就是我自己了,所以主子作主將自己嫁了,屬下的仙子們也無甚話可說,雖然夏令由始至終瞧不上狐仙,卻也沒有能阻擋主子的本事。
是以如此算下來,我卻反而又是最閑的那個。
初夏的時光,空氣溫熱裏又夾著些暖昧的風,荷尖小立晴蜓,湖水澄碧如洗。
我於午睡後醒起,覺得後背有些芒汗,粘膩而不舒服,便隨便披了件薄衫在外麵,喚了綠漪向著後殿的溫泉而去。
這眼溫泉卻奇,隨著氣溫的變化而自行調節水溫。此時的粘滯空氣下,卻清爽宜人,水透見底,連雕在池壁的芙渠都看著特別喜人。
雖然我們一入池裏,四周便斷無閑雜人能靠近,但因是白天,我仍裹了薄薄的內裙,上麵淺淺圍到胸口,下麵長度正好包到大腿中央請。
我趴在池邊,被凜冽的涼意包圍著,頓覺再多的悶熱都被一洗而空,不由舒服地歎一口氣。
綠漪背靠著池壁,側著臉望向池邊的垂柳,亦眼神迷蒙,似含著半汪春水。
“真好呀,嫂嫂,”自從熾月應了綠漪,她便立刻改了口,勤奮地喚我嫂嫂,我琢磨著雖還差些時日,但也是八九不離十的事情,就隨著她叫了,“你果真成了我嫂嫂。”
我從水裏伸出一隻手去捂住綠漪的臉,手上的水流下來,順著她頰邊四下淌去,“還好說,都是你幹的好事,這媒人茶是不是得敬你啊,我的十三小姐。”
綠漪嘿嘿一笑,也不來拉我的手,嘴巴在我手掌下蠕動著說,“虧得我眼疾手快,才辦了這麼一樁大事,媒人茶自是要喝的,不過以哥哥的性子,估計不會在大禮上敬我,我大人有大量,回頭你們私下請我……”
我失笑地聽她喃喃自語,收手回來按在池邊,將臉墊在手背上,閉上眼睛便覺才下去的困意,竟然又有些翻湧上來。
水聲輕輕晃動,背後似有雲團在舒卷,全身有些輕飄飄起來,似是五官感受都離開了身子,不知往哪裏追逐安逸去了。
水聲忽然嘩響,便覺身後壓力驟增,身前一緊,整個人被帶進剛勁的懷中。
我一驚,猛地睜開眼向後轉頭,馬上撞向來人臉龐的滑膩皮膚。背著陽光,陰影下的臉線條清晰,撲蝶似的睫羽半閉,遮掩住流轉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