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此,黃四此時腦子如被重擊,黃四隻能發出啊啊啊無意義的怪叫,讓人聽著很像一種奇怪的情趣遊戲的才能發出的聲音。
在黃四平日裏聽到的評書話本中,大多的英雄死之前,總要說一點名句,比如“人間五十年,與天相比,不過渺小一物。”“看世事,夢幻似水”或者連呼三聲過河之類的,再不濟就是“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再再不濟就是老子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老子二十年後之後又是一條好漢雲雲。此時黃四為自己隻能鬼叫而感到悲哀,想效仿流氓屆的先賢唱一句手執鋼鞭將你打,卻怎麼想不起腔調,他不禁為自己感到羞愧,於是決定重新想過,不過此時確是無法集中精神,頭腦空空如也,然而更壞的是,旁邊那個作為唯一光源的大石頭,竟在慢慢變小,怕黑是人類的天性,之前有點光亮還好,現在看著唯一的光源都在變小,黃四不禁感到一陣絕望。完了,自己要死了,這是此時黃四心裏的唯一念頭
正當黃四以為,自己此番就要像說書先生所說的那樣“葬身妖腹“,被妖精掏心挖肺,橫死當場,在努力保持著痛苦悲恐狀之餘,卻聽見轟的一聲,周遭劇烈震動起來,好似地震一般,緊接又是更響的一聲,震耳欲聾,一股焦糊的味道傳來,黃四頓時覺得一陣酥麻從四麵八方傳來,一陣天旋地轉,接著,一股巨大的疼痛從身上傳來,一股肉香味彌漫開來,“這麼燙,難道這個樹妖喜歡吃熟食?“黃四腦子裏此時隻剩下這麼一個念頭,在疼痛的刺激下,他的感覺似乎變得敏銳起來,隻覺得自己旁邊的石塊慢慢在融化,而且光芒大作,在黑暗中竟然有些刺眼,一股寒氣彌漫開來,正好讓渾身半熟的自己覺得好舒爽,寒意恰似一股流水,在身體表麵流過,痛並快樂著。
黃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會有這兩種自相矛盾的荒誕感覺。此時他正在努力睜眼,借著石塊的光芒,想要看清周圍的一切。
轟,又是一陣巨響,綁著黃四的枝條突然無火自燃,黃四隻覺得身上一空,噗通一聲掉了下去,黃四覺得自己骨頭都要摔裂了,還來不及叫痛,突然,嗤的一聲,好像牛皮紙被利刃劃破的聲音傳來,就算在這麼大的轟鳴聲中也聽得分外清晰。
昏暗,被一斬而開。
黃四隻覺得眼前突然一白,像是從黑屋子了走到了太陽底下,晃得他什麼都看不見了,眼睛痛的厲害,接著又是一聲巨響,好像房子倒塌的聲音傳來,自己束縛盡去,一股帶著泥土味和焦味的空氣就這麼撲麵而來,他好像溺水的人上了岸一樣,拚命的吸入這寶貴的空氣。隨著最初的不適慢慢過去,黃四終於睜開了眼睛,發覺自己坐在榕樹的樹芯中,身上掛滿了殘敗的枝條。
妖榕,被一斬而開。
整個榕樹好像被什麼攔腰切斷了一樣,切口平滑,而且樹身小了很多,整個樹身好像被火烤了一樣了,呈現出一種柴火的顏色,巨樹整個上半部分倒塌下去,周圍散落了一地的樹葉,還有一些樹枝,仿佛蛇一樣,兀自不停地撲騰著。
看到眼前的情景,就算黃四再笨也知道自己得救了。“神仙保佑,神仙保佑”黃四不顧自己還在樹芯當中,砰砰地磕著頭,當他磕了起碼十幾個頭之後,發覺周圍怎麼越來越亮,他於是終於回過神來,抬頭向四周看去。
不看不要緊,黃四扭頭一看,不由得呆住了,一束雪白透亮的月光,隱隱透著金絲,有如實質,直直籠罩在黃四旁邊的大石頭身上,彷佛那原本充盈於整個天地之間的月之菁華,一刹那都聚集到這塊石頭所在的方寸之地,慢慢的,黃四也覺得有一股流水漫過全身,一股清涼的舒爽從腳底一直蔓延到頭頂百彙,自己渾身痛楚漸去,而舒爽漸生。隨著這股清流一遍又一遍的衝刷著自己的身體,黃四舒服地好像睡著了,他仿佛聽見自己小腹的傷口正在慢慢長出肉芽的聲音,漸漸地,他彷佛擁有了第三隻眼睛,覺得自己如靈魂出竅般漂了起來,看著旁邊籠罩在銀白月光中的那塊大石頭和他自己,整個人漸漸變得澄澈、空靈,慢慢地,大石頭好像冰塊一樣融化了,裏麵竟然隱隱透出一個人影……
過了良久,黃四好像“醒“過來一樣,睜開了眼睛,覺得自己渾身神清氣爽,小腹的刀傷已經不痛了,隻覺得癢得厲害,他低頭撩起衣服一看,傷口已經看不到了,粉紅的新肉已經長了出來,留下一道歪歪扭扭好像蚯蚓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