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泱的話,使得李娥不由得脊背一寒。
死,這世上應該沒有人不怕死吧。
尤其是那些曾死裏逃生過的人,應該比普通人更加怕死。
譬如她。
李娥還記得十幾年前,她被人汙以意圖謀害楚貴妃的大罪。
盡管當時還是皇後的樊太後拚盡全力想要保全她,卻也不能。
李娥清楚的記得,她被關押在慎刑司中,整整被拷問了三天三夜。
這三日間,她不知受了多少刑。
鞭刑,火烙,針刑。
如今十幾年過去,當時的痛楚早就記不清了,但身上落下的疤卻一輩子都消除不掉。
在硬生生挺了三日之後,慎刑司的人見撬不開她的嘴,便重打了她幾十個板子,就將她抬去了宮人斜等死。
人人都道慎刑司是宮裏最可怕的地方,錯!
那是因為他們沒有去過宮人斜。
那可是隻要進去,就不可能活著出來的地方。
李娥到如今都不太敢回憶當年在宮人斜的見聞與遭遇,她隻要一想起“宮人斜”這三個字,就會覺得毛骨悚然。
衰老,疾病,殘缺。
那裏沒有一個人像人。
李娥感激樊太後,感激樊太後沒有放棄她,將已經被打殘雙腿的她從那鬼地方救了出去。
她當時就默默起誓,此生願為樊太後赴湯蹈火,肝腦塗地。
但有些話說出來容易,做起來卻難。
若叫她眼都不眨一下,就為樊太後去死,李娥覺得她做不到。
她怕死。
“長公主,奴婢怕死。”
“我也怕死。”衛泱應道,“姑姑知道的,眼下徐郎中雖有法子能壓製住我體內的毒發,卻沒有辦法徹底為我祛除體內的餘毒,我的壽命隻剩下不到一千日了,或許還要再打個對折。因為我就快死了,所以往後的每一日,我都想按著我的心意來過。姑姑當怕我也好,可憐我也罷,就由著我高興吧。”
“長公主不會死。”李娥說,眼中滿是悲切。
衛泱可是她從小一手帶大的孩子,比親骨肉還親。
她怎麼舍得,怎麼舍得啊!
“是人就都會死,隻是分個先後而已。姑姑,在我餘下的日子裏,咱們好好相處,何苦要彼此為難呢?”
衛泱發誓,她並沒有要煽情的意思,誰知李娥連帶著半夏和忍冬都哭了。
話說,該哭的不應該是她這個快死的人嗎?
都怪這破天氣,陰陰沉沉的,攪擾的人心情也跟著陰鬱起來。
大概是被冷風吹著了有些著涼,晚間衛泱略微咳嗽了幾聲。
李娥不敢怠慢,立馬命忍冬去請徐紫川來。
衛泱正愁沒機會試試徐紫川給她的那枚哨子,隻道不必叫人去請,便捏起哨子站到窗口吹了一聲。
不多時,就聽見有人匆匆上樓的聲音。
這哨子真管用,徐紫川還真來了。
見衛泱好好的坐在軟榻上,並沒有毒發,徐紫川原本有些惱火,又見衛泱臉頰上泛著些許潮紅,還伴有咳嗽。
料想該是著了風寒。
徐紫川二話不說,便上前摸了摸衛泱的額頭,想試試衛泱有沒有發熱的症狀。
李娥從旁瞧著,見怪不怪,但臉色還是不大好看。
心道,這鄉野間來的,就是沒規矩。
但長公主有心捧著這個徐郎中,她又敢說什麼。
“還好不算燙。”徐紫川說,“把手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