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
她心底哀叫，恐懼從四麵八方湧來，將她團團圍在其中，脫不得局。冰冷、寒顫、饑餓……如同揮之不去的魔鬼，一聲聲的在她耳邊哀叫。眼前，是不斷浮過的影像：母親血流滿地的模樣；莫向晚趾高氣揚的畫麵；顧家換婚時的興高采烈……
過往的二十年，如同夢魘般纏繞在她身旁。最後，眼前的一幕是古越黑袍飄飛，驀然轉身的決絕……
“不——”沈流煙哭喊道，心底的絕望終於迸發出來。古越離去時冷然的眼神，如一根刺紮進她的心底，痛不欲生。
“醒了。”有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沈流煙疲憊的睜開眼，佝僂的背影在眼前晃來晃去，沈流煙脫口叫道：“藥老頭。”
“小丫頭還沒磕成傻子，看來我這轉生露還不錯。”年過半百的老頭笑眯眯的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個疼愛的小丫頭。
沈流煙吸了口氣，驚道：“轉生露，老頭你煉出來了？”
“廢話，要不然你早沒渣了！”藥老頭沒好氣道。
“鬼經十大秘藥，老頭你，沒以身殉藥吧？”沈流煙喃喃道，不敢相信。鬼經十大秘藥的煉製，即便天時地利人和，煉製的機會也不過十分之一！
“哼，看來恢複得還不錯。”藥老頭沒好氣的看了看著她那副呆樣，可惜了他一顆秘藥。
“死不了。”沈流煙堵回去，針尖對著麥芒，四眼相對。
“他們呢？”沈流煙又問。
“你以為轉生露是撿白菜啊，救出你一個就不錯了！他們，哪個他們？”藥老頭猛然眯眼，湊近道：“不會是那負心漢吧！喲，教訓還沒受夠呢？”
沈流煙秀眉一擰，旋即怒道：“你怎麼不去以身伺藥，死掉算了！還留在這兒禍害人間！那幾個跟我一起的人還能找到骨頭不？”
“沒聽說過禍害遺千年啊！骨頭沒有，屍體要不要？”
沈流煙咬牙切齒，逼出一字：“要。”
藥老頭笑眯眯的轉出了屋去，沈流煙怒視著他的背影，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待到背影漸漸消失在目光裏，沈流煙恍然失了神，恍惚的看著遠方，神情萎靡。
這一切，不過唯命而已。
本以為一切恩怨情仇，宿命愛恨，早已隨自己的身死而消散，自己也不必再受其困，可惜終不如天算，她又活了下來，一如十五年前。
轉生露嗎？鬼穀經上排名前三的秘藥，看來自己的運氣還真是不錯！四靈的後人，果真是得天獨厚嗎？
回想昏迷前那一瞬的冷然的殺意，十指相扣的情意，沈流煙的光彩四溢眸，漸漸淡去，不見一絲神彩。
古越——等我來，尋你的命！
黑暗中，有人猛然一顫，一股寒意從心底掠過。
“怎麼了？”溫柔的聲音在室中響起。
“無事，趙連風回來了嗎？”片刻，又有人問道。
“已經回話了，兩天後將長生丹送過來。”
“如此甚好！”
話音落，房中又陷入無邊的沉默。
“跑哪兒去？”藥老頭倚在門口，堵住了沈流煙。須發皆白的老人，正怒氣衝衝的看著朱顏少女，一副恨不能吞下她的模樣。
“生鏽了，活動活動。”沈流煙不以為然，瞟了一眼那幾欲抓狂的老人。
“你這個死妮子，你真要氣死我是不是。再亂蹦，我就敲碎你的骨頭，你信不信？”藥老頭怒極，狠瞪著沈流煙。
“可是我真的生鏽了啊！”沈流煙眨了眨眼，立時一片水漫金山。
“你，你，你！”藥老頭顫指著她，說不出話來。若說藥老頭最怕的，便是沈流煙的眼淚，隻要這女孩一流淚，便沒了招架之勢。
“師父，好師父。還生我氣呢，我當年偷跑出去，還不是因為你要把我嫁給那猴子！”沈流煙跺腳撒嬌，眼淚橫飆。
“那是猴子嗎？他哪裏像猴子了？”藥老頭瞪圓了眼，白胡子氣得不停抖動，“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叫你不要跑出穀去，你偏不聽我的話。哼，活該被人騙。”
“師父，你怎麼專挑我痛的地方刺啊！”沈流煙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炸毛起來。
“呸，刺人自然是專挑痛的地方刺。”
師徒兩人鬥起嘴來，你來我往，毫不客氣，一如當年。
“師父，我後悔了！”沈流煙忽然幽幽說道，道不盡的淒涼哀婉。離穀的歲月裏，沒有了最愛她的師父護著她，塵世紛爭，攪得她身心皆疲，這一切，本不該是如此的啊！
“活該。”藥老頭罵道，手卻還是不由自主的撫上了沈流煙的頭發，語氣也溫柔起來：“如果累了，就回來吧！師父，還是護得住你的。”
“還回得來嗎？”沈流煙伏在藥老頭肩上，低低啜泣，聲音如真似幻，飄忽的聽不真切。一時間，師徒兩人俱是沉默下來，思量著那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