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陳老伯把風兒叫到跟前,顫抖著指了指床下,吃力地說:“下麵有個小箱子,你把它拖出來!”
風兒連忙走過去,下麵果然有個檀木做成的小箱子,很精致,隻是蓋上了許多灰塵,他小心地用衣袖拭了拭,然後把它捧到陳老伯跟前。
“打……打開它!”說完,陳老伯喘了口氣。
風兒打開它,看見裏麵隻有一幅白色的綢緞,上麵好像布滿了斑斑血跡。風兒將綢緞拿出來,交到了陳老伯的手裏。陳老伯小心翼翼地一層層打開,最後露出了一塊半指大小的玉佩。那絕對是一塊上好的和田玉,晶瑩通透,溫軟潤澤,正麵雕著一隻栩栩如生的麒麟,背麵刻著的則是古樸遒勁的篆書“公孫”二字。綢緞的中央,有鮮紅刺眼的“鬼穀”二字,顯然是有人咬破手指刻意寫上去的。
看見玉偑,陳老伯灰暗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精神仿佛好了許多,說話也不再斷斷續續了。
“風兒,你也早知道,我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是我從靜林山下的楓樹林裏撿回來的……”
“不,你就是我的親生父親!”風兒撲倒在陳老伯的懷裏,一下子哭了。平時和“害人蟲”他們打架,無論有多傷,有多痛,他都沒哭過,但此時此刻,他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陳老伯慈愛地撫摸著風兒的頭,柔柔地說:“你先別哭,先聽我說。”
風兒隻好強忍傷悲,靜靜地聽著。廟內燈光暗弱,那小小的火焰在秋夜的涼風中不斷地跳躍,好像隨時隨地都會熄滅。陳老伯的眼睛開始逐漸迷惘起來,思緒好像又回到了當年的情景……
那一天,天剛剛破曉,他匆匆忙忙地從外地趕回來,在路過靜林山下的小路時,忽然從風聲中傳來了嬰兒的哭聲。這麼早,是哪家的嬰兒在這哭啊?他忍不住好奇循著聲音找去。最後在一棵楓樹下發現了一個剛斷氣的黑衣大漢,他渾身上下俱是傷口、血跡,背後還硬生生插著幾支箭,箭沒過半!他靠坐在樹下,人雖然死了,雙手卻還緊緊地護著懷裏的嬰兒!樹下馬蹄印頗為淩亂,但他的馬卻不知跑到哪去了。陳老伯見那人早已斷了氣,嬰兒哭得可憐,好不容易才扯開他的手,把嬰兒從他的懷中抱出來,一看這孩子生得粉裝玉砌,可愛至極,就忍不住抱了回來。回來之後在嬰兒的懷中發現了這半幅血衣,尋思這黑衣人多半是遇到了仇家追殺,好不容易才逃到了這兒,知道自己不行了,才拚著最後一口氣寫了這兩個字,將綢緞和玉佩放在嬰兒懷裏。自己想想這玉佩或許就是嬰兒以後身份的唯一物證,所以小心地收藏、保管起來。
“風兒啊,你的身世多半背負著血海深仇。但是不是真的這樣,我也說不清,我怕是不行了,本想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的,現在怕是不行啦!”陳老伯說到這兒,眼睛一下子暗了起來。
“爹,你不會死的,風兒不讓你死!”風兒哭著、喊著,兩手緊緊地抱著陳老伯,好像一鬆手,陳老伯就會從他身邊飛走一樣。
“唉,為父早已風燭殘年,死不足惜,隻是苦了你啊!你那麼小,叫我如何能閑得上眼!”
兩人相擁,隻有四行淚水無聲狂奔!
風兒哭得暈了過去,當他醒過來時,陳老伯早已斷了氣。他雙眼睜得大大的,仿佛還在憐愛地注視著風兒。
風兒默默地抱著他,一動也不動,一張嘴死死地咬著,血絲慢慢地由他的嘴角滲出!
窗外,更深露重。一輪慘淡的秋月,無精打采地掛在高曠的夜空。風帶著寒意從破窗鑽進來,吹滅了桌上最後一點燈光。黑夜很快吞沒了一切。
第二天,風兒找來了幾個平時最親近的鄰居,幫忙著草草把陳老伯埋在了靜林山下。此事一了,風兒就呆在了夫子廟裏,再也沒有出過來。沒人知道他在幹什麼,更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