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先去看看她們去。”誌清說完就一拐一拐地走了。
誌如沒有再坐下，看得出她深遠的目光中含著氣吞大海的仇恨，她仍又轉向秀梅說：“我們方家被日本人害苦了，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大哥被害成這樣，三哥的生死更難想像，更可惡的是一個被萬人敬愛的爹被活活氣死了，這債終究要他們還回來。被他們害死的千千萬萬同胞的血債也要他們還回來。”
秀梅聽著誌如說出這種從未聽過的話來，她心裏在猜測著大嫂曾經說過的革命黨人不知是不是這個樣子，但是，她認定誌如做的不單是大事，還是好事，於是她再一次爽快地回答道：“誌如啊，你隻管放心做你要做的事去，家裏的事我會好好打理著它。”
“二嫂，那我就隻能拜托你了，我還要去看看大嫂去，回來這麼久也沒找她聊聊，這次一別還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相見。”說話間，她就慢慢跨出了秀梅的房間。秀梅也跟著送她出門。
夜晚，玉英的房間裏，昏暗的豆油燈在床頭跳動，誌如陪著母親睡在一頭，她把身子則轉來向著母親，用右手摻起頭看著母親深情地說：“媽，您也說說看，作為一個中國人，是打日本人重要還是守著家重要呢？”
玉英歎息道：“都重要，不打日本人、家又保不住，打了日本人、沒有家也不行。”
“我知道媽是天底下最顧家的人，愛丈夫，愛孩子，為了這個家，您可以舍去你的生命。不過，自從日本人過來，您用生命護著的，愛著的，卻全都成了一種空想。您想想，不把日本人趕回他們的老家，您這個家還能守得住嗎？”
“我知道你說這話的意思，你是要我對你三哥和四哥的事想開點。”
“媽！您說的隻是一部份，我是想告訴你，我要走了，這個時候其實是我最忙的時候，我本意隻是回來看看父親就走，沒想到他走得這麼快。這些天我是對您放心不下才在家裏待了這麼長的時間，我的工作其實並不容許我這樣的在您身邊待下去，所以，盡管我舍不得你，舍不得這個家，我還是不得不告別您，去承擔我們這一代人應該承擔的責任。”
玉英對誌如說的這些話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意外，她表現得極為平靜地回答道：“其實我和你爹一直都是隨著你們自己，從來都沒有幹預過你們的事，你爹總是說孩子大了就隨他們去。不過，不幹預並不是說就不牽掛你們，你們在外要多多保重自己，你們的生命是父母最大的滿足。隻要人活著，其它什麼都不重要，除了生命，其它什麼都可以從頭再來。”
“媽，您真是偉大！不過，現在是非常時期，有一種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那就是國家的存亡，沒了國家，留著這生命又有何用？”
聽到這裏，玉英不再說話了。誌如既開心又心酸地抱著母親，流著眼淚慢慢地睡去。
玉英睡不著，她睜著大大的眼睛在思考著剛才與誌如的談話，甚至沒有感覺到豆油燈一閃一閃地將要息滅。終於，燈火搖搖擺擺地閃灼了幾下以後，隻留下燒紅了的燈芯頭在黑暗中顯示著它的孤傲。
一天以後，誌如帶著沉重的心情走了，玉英把她送出一裏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