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隔著門板，胸口的跳動停了一下，然後又猛地跳了兩下。她臉色都變了。本想要打門的手縮了回來。一時間，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要作何反應。
明玉寒是故意這麼說的嗎？他一定是故意的。兩人間的聯係已到了不發一言便知對方情形的地步。雖然不至於連那人心中所思所想盡知曉，可是，另一人的靠近、心情的起伏、身體是否舒適這逃不開另一人的感知。
有時想想都令人驚懼。
他不會不知道自己到了門旁，卻還是那麼說了。或許，是在玩笑。章總管管得太寬，惹惱了他，因此借此事來嚇嚇人。嗯，說得過去。隻是拿自己當了槍來使。他光圖自己高興，大概沒想太多自己的事吧。
桑青退了回去。她有些亂。手用力按住心口，想盡力阻住那不規律的跳躍。
回到自己房裏坐下，她靜靜地歇了一會兒。
人想著坐著就發起愣來。直到口渴才翻了桌上的茶碗喝茶。
“小姐口渴應該使喚人才對，桌上有什麼就吃喝，萬一有毒呢？”沒等桑青下口，蓮舟的話就傳了過來。
桑青眯了眯眼，“生死有命呐——”
“你那麼富貴，自然死不得。”蓮舟說話不客氣。她既身份被桑青戳穿，自然不會再裝模作樣。
“你這蹄子大半日不見蹤影，可是將這明家堡上下都摸了個遍？跟和樂為了個長安鬧的真是熱鬧得緊。”桑青對蓮舟也嘴尖牙利，“什麼時候可以畫張圖來瞧瞧，我也好認認路。”
“你又想跑？”
桑青飲盡了茶，頓了頓，說：“當然要走。”這裏又不是我家。
“你不當那明家的堡主夫人麼？太可惜了。”
“蓮舟，我說的是正經話，別拿我打趣。你逛得究竟如何？要沒個效用來，你還是老老實實伺候我得了。不然，外人還真當我治下無方，由得你們爬到我頭上，到處閑逛。”
蓮舟收了笑臉：“隻逛了一些地方。明玉寒的地方冷清僻靜，倒是同你以前在家裏住的樣子很像，我走了一圈沒看出什麼道道來。前些日子我上山的時候，仔細探查過，山路不難走，可是崗哨很多。就是明哨也有十七八個，暗哨一時還找不到確實位置。明家堡的底子原來深得多，這塊骨頭不好啃。”她見桑青聽得也認真，不禁說得更用心，“進了山門走百來步有一道牌樓，過了牌樓才算真正進了明家堡的正門。這一路倒是沒什麼哨子。隻是這一條路，一馬平川，一眼就能望到頭，無物可擋，任何人過了山下的崗哨，到了這邊都無所遁形，必露行藏。”
確實是毋需設崗，行藏既已敗露，便失了先機。占盡地利人和，明家堡又何須掛懷？這一道也可謂是設計的別具深意。
“普通廂房我沒去。而東麵鑄劍坊人來人往，熱火朝天。裏麵的工匠個個忙得渾身大汗，光著膀子的。但想來鑄劍秘方也不會留在那裏，所以我看的不真切，等天黑了再去摸一次。南麵的賬房裏麵人很少，隻有兩個夥計在喝茶聊天說閑話，渾水摸魚開小差，他們還說了不少大總管的壞話。有些話，你也許需要聽下，據說章懷仁早私下裏接觸了一些武林世家的人，物色了幾個足以匹配明公子的閨秀。”
“是麼，我知道了。”桑青自己給自己斟茶，單手提壺倒水，絲毫不為所動，水滴都沒有濺出半分。她繼續聽蓮舟鬼扯。
“北麵是堡主獨居的園子，我不知他深淺未有涉足，裏麵情形未知。今日約莫就是這樣。”
“邢若邪叫你投身明家堡，究竟是想要什麼呢？”
“他明上說是要搶生意，動靜鬧得挺大，但到底沒有明家堡的鑄劍秘方成不了事。現在搶得再多，也動搖不了明家堡的根本。最賺利錢的幾樣東西還是隻有明家堡才燒製得出，因此我想他更看重的怕是鑄劍的那幾張破紙吧。”
桑青卻不那麼看：“邢若邪為人城府極深。你我要能看得懂他想做的是什麼，就定然不是。我總覺得事情不會單純，隻是不知道他會埋伏多久才落下手。
蓮舟，我也知道你之所以為他賣命多半是身不由己。你現在走的險路，何嚐不是想為自己謀條生路？我的話，你也許聽不進，但還是希望你能聽一句勸，小心為上。邢若邪的話，不能盡信。切記啊。”
蓮舟心裏有所觸動，突然有絲柔軟：“你還說我？明玉寒難道不是一樣麼？”
“是啊，我知道。”
桑青雙手交握，撥弄著自己的手指，最後掐了自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