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夜色下，白發莫克將溫順的羊群趕進低矮土牆圍成的小院，小院野花青草雜生，因為無人理會，這些可愛的小東西生長得異常茂盛，有些已經肆意得爬上牆頭，除了兩條通向小屋和羊圈的小路，小院結是綠色。
咩咩的小羊歡快地跟在母羊的屁股後，莫克打開西角由斷樹枝圍城的羊圈，簡陋的羊圈木板鋪頂，上麵又蓋上一層新鮮的金黃麥秸。
看見一團雪白的小羊前腿彎曲跪在母羊腹下，莫克稚白的小臉浮現微笑，垂落白發遮蓋下的左眼不覺一熱。天黑了，他再不需要掩蓋什麼，攏起額角的長發，小屋裏通紅的火光射過木窗映進他濕潤的眸中，火光下，一隻黑眸，一隻金眸。
走進屋子，莫克一眼瞧見佝僂的祖父靜靜地坐在靠窗的土灶前，盯著燃燒的火光、靜止的背影一動不動。
莫克想說什麼，剛到嘴邊的話又忘了。白色蒸汽從鍋口溢出，小小的屋子水汽氤氳，莫克說：“我來吧，你到炕上休息一下”
“爺爺雖然老了，一時半會還死不了，沒看到我孫子娶上媳婦，老天爺就收不走我這把老骨頭。”佝僂的祖父說著向灶口添了一截新柴，“這兩天總是背後疼。”
“我去請黃醫生給你瞧瞧”莫克再次勸道，“他醫術高明，一定能治好爺爺身上的怪病。”
“唉，不要麻煩人家了。”爺爺擰住了眉頭，很久才站起身，在莫克的攙扶下移到炕邊，緩緩躺下。
“我身上的東西我知道，他祛除不了。”爺爺秉氣搖了搖腦袋，靠著牆頭閉了眼睛，再不說話了。
莫克彎腿坐在灶口的矮板凳上，看看閉目不語的爺爺，金色的眸子緊縮成一點亮光，猶豫了一下，眉間上挑，堵在心口的話還是吐出了，“今天，四太爺又講故事了。”
爺爺額上的皺紋在腦門擠成個疙瘩，兩頰肌肉咬緊，深深吸了一口長氣，語氣平靜：“別聽那老東西瞎說，滿嘴沒一句真話，竟是一些騙人開心的玩意。”
聽見祖父的勸告，莫克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了祖父。
灶火烘烤地莫克渾身是汗，祖孫兩卻陷入長久的沉默，寂寞的莫克想爺爺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沉默鬱悶呢？以前的爺爺可不是這樣，以前的爺爺雖然年邁卻是一個精神抖擻、終日微笑歡樂的老人。
是從什麼時候起呢？他細細回數日子，哦，是一年前爺爺開始喊著腰痛的時候。
“四太爺今天講了吊死者莫爾和大山賊..”
“我說過了別信那老混蛋的話”，一聲暴喝粗魯地截斷了莫克未完的話鋒，靠在牆頭的爺爺突然喘著粗氣，兩眼閃出的凶光紮在莫克驚呆的臉上。“你是信他還是信我？”
一臉呆滯的莫克半張嘴巴驚懼地望著爺爺，不敢相信從沒對自己發過脾氣的爺爺居然生了這麼大的氣，為什麼？他好像抓住點什麼，但再也不敢開口問下去。
“呦，二伯，這震天響，動這麼大的怒，誰惹你了？怎麼？小莫不聽話。”一個胖乎乎的黑影閃進小屋。
爺爺移眼瞧那女人，怒氣未平的老臉立馬堆笑，“沒事，我這兩天身上不舒服，火氣有些大。科，快給你巧嬸搬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