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克起身，拿起旁邊的板凳，遞給站在門檻的巧嬸，“七巧嬸，你坐。”
七巧嬸一口白牙、身子不高，胖乎乎的，滿月的臉上盡是笑，細細的眉間快能流出笑聲，她仔細瞧了高他一頭的莫克，嗬嗬笑道：“咱小莫又俊了不少，就是那眸子夜裏瞧得怪嚇人，像貓眼。”
躺在炕上的爺爺想起身，試了試放棄了。聽見七巧的話，心裏有些不高興，“能過日子就行，管他眸子好不好看。”說出的話有些僵硬有些衝。
“哎呀，瞧我這張臭嘴，二伯的話說得中聽，說得對。”說著，七巧嬸抬手輕輕打了自己鮮紅嘴唇一掌。
“她怎麼說？願意嗎？”爺爺有些緊張，沒沉住氣。
七巧嬸又瞧了蹲在灶口燒火的莫克，笑得更歡了，“那小妮子剛開始還和我扭扭捏捏，我苦口婆心、半逼半哄下。她羞紅了半張臉，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細蚊子的嗯了一聲，算是應了，我看她早對咱小莫有意了。”
‘對我，誰啊？’專注燒火的莫克突然回過神，意識到七巧嬸的來意——說媒，‘爺爺要給我說誰？’莫克的腦子一片亂。
樂開花的爺爺，黃巴巴的臉終於湧上一點血色，“那就好”他長長鬆了一口氣，“他嬸啊，我老頭子要謝你啊。”
“喲，二伯，一家人還說兩家話，這也是咱小莫的福氣，綠豆對王八對上眼了，人家姑娘願意，我就是一個跑腿傳話的。”七巧嬸說。
“人家姑娘有什麼要求就說，明天你去問問，就是賣了我這把老骨頭也不能虧待人家姑娘。”爺爺說著說著，渾濁的眼眸翻出閃閃的亮光。
莫克的心一動，知道是淚。
七巧嬸是婦道人家，心本來就軟，不常見男人流淚，看見老人蒼老的淚花，鼻頭一酸，“二伯，你放心，好好養身子，這孫媳婦我保證給你說到”
七巧走了，鍋開了，孤寂的小屋又隻剩下祖孫二人。
莫克揭開鍋蓋，熱氣蒸騰，熏得瞧不見，他吹走蒸汽，沸開的水在翻騰，很快又遮住了他。
撈起熱麵，過完涼水，拌上炸醬，莫克盛了滿滿一黑碗遞給祖父。
祖父左手接過，握著筷子的右手卻不動，天氣炎熱，人也少了食欲，“我給你說了門媳婦。”
莫克隻顧埋頭扒飯，他隻能嗯了一聲，因為爺爺說的是：我給你說了一門媳婦。爺爺沒說：我給你說了一門媳婦，你願不願意。
爺爺的意思很明顯，這事由不得莫克自己。
“你不想知道哪家姑娘？”爺爺眯縫了眼睛凝視莫克問。
莫克停下扒飯的動作，肩膀微聳，頭埋得更低了。
“抬起頭，告訴我。”爺爺聲音嚴厲地斥責道。
莫克淒然地無奈苦笑，撩起遮住半邊臉頰的白發，慢慢抬頭，黃色的眸子閃著金光，冰冷的淚光劃過，“隻要她不嫌棄我這隻貓眼，誰都行。”
望見孫子慘然、堅強的苦笑，爺爺狠咬牙關，“好孫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