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雪聽完故事,匆匆趕到東山和莫克見麵,她將聽到的故事轉述給莫克,莫克聽完,困擾自己十幾年的秘密終於解開了,他很早就意識到自己和普通人的差距:一頭白發再加上貓一樣瘮人的眼睛。
小時候,他從爺爺和一些老人閃爍其詞的交談中就知道他出生在一個受詛咒的家庭,他降臨在這個塵世的第一刻就命已注定他是一個受詛咒的人,和他的爺爺一樣,但爺爺隻是一頭銀發,現在年紀大了倒也很難發覺。但,輪到自己出生時卻多了一隻金褐色的貓眼,這些變化都在說明他家族的詛咒在加深,怨靈的怨念隨著時間在增強,他不敢想象自己將來將要生出怎樣駭人的怪物,每當思考到這裏,他不禁森寒。
天黑了,兩個人一起趕著羊群回到小鎮。一路上,夏雪很沉悶,沒有說過一句話。莫克知道她在沉默地等待自己的回答,可是自己不能給她,如果自己非要娶親,絕不會是夏雪,自己絕不能害她。
到了分手的岔路口,夏雪痛苦地猶豫,她最後還是勇敢地站出來,說出心中的執念:莫克,如果我們在一起注定要生出怪物,那就去養它,我不怕,隻要它是我們的骨肉。
莫克愣在原地,被夏雪赤誠的表白震驚了,他沒想到夏雪對他的感情那麼真、那麼深,熱得融化他顫抖的心,他從未被這種赤裸的摯愛包容過,他的淚也從未有過要奔騰湧出的激動,他真想馬上、馬上把她熱情的身子緊緊擁在懷中,可是,他退縮了,因為他下定決心:他一定要娶她,堂堂正正地娶她。十七年的怨靈詛咒如影隨形、糾纏他、折磨他,讓他自卑、下賤。但此刻,他該對得起夏雪對他真摯的感情,他該像個男人、像個勇士,去勇敢正視這種痛苦,去超越、去解脫,去化解這份世代相傳的詛咒,為了夏雪、為了自己、也為了爺爺。
“我一定、一定要娶你,但不是現在,你等我,以後。”莫克含著熱淚,他不敢再瞧夏雪癡情的模樣,轉過身,背對夏雪,默默地用生命起誓。
回到自家的小院,像昨天一樣窗口冒出灶口的火光,莫克跨進屋門,爺爺還是昨日的姿態:平靜地坐在灶口的板凳上,背影佝僂,“你回來了”,爺爺聽見莫克進門時沉重的腳步。
“嗯”莫克生硬地應了一聲,“爺爺”,他咬緊了嘴唇。
爺爺聽出莫克的聲音與平時不同,帶著心底壓製不住的衝動,他挺挺腰板,轉身直視孫子的眼睛,“你想說什麼?”
“我”莫克咬緊牙,“我現在不會娶夏雪。”
“混蛋,你看不上人家哪一點?”爺爺衝著他怒不可遏地咆哮,“想想你自己的身份”
“我不能害了她”莫克不顧一切地頂撞說,語氣堅決。
“你怎麼會害了她”爺爺略略平息內心的憤怒,轉而語氣溫和地勸道,“她比你好不到哪裏去,她是掃把星、白虎命,克父、克夫、克子。”
“那都是別人胡謅的”莫克聽不慣這些,本能地要為夏雪辯護說:“都是誣陷她,我不信。”
“人家不誣陷其他的姑娘,為什麼偏偏誣陷她,這還不是都因為她六月飛雪所生,這要多大的怨氣才能引發天地的驟變,所以她才叫夏雪,她的名字就說明她是一個不詳之人,這樣的女人,除了你,誰敢要她?”爺爺苦口婆心地勸解莫克,希望他能改變心意。
“你那是偏見,這隻是巧合罷了,說明不了什麼問題。”莫克想極力駁斥爺爺的偏見。
“巧合?巧合正說明了一切,說明她和正常人不一樣,不然不會有巧合。”爺爺一定要說得孫子服輸,“正是這種巧合,在她兩歲時,人人都走的大路別人走都沒事,她爹一走就不知被什麼人給砍死了,還抓不到凶手,她娘懷著她妹妹,一切都是好好的,孩子出生那天,突然難產死了,生下來的還是一個傻子。這都是巧合嗎?”
“你強詞奪理”莫克被爺爺逼得無話可說。
“小夥子不敢娶她,小姑娘也不敢嫁給你,你和她正好天生的一對。錯過這個機會,你以後後悔都找不到河跳。”爺爺語氣平和溫柔,帶著深情,“我們家就你一個孫子,在我死之前一定要見到你成家,我莫家香火在你這一代千萬不能斷。小莫,算爺爺求求你,你就聽我這一次。”
“我一定會娶她,但不是現在。”莫克流著淚說,“我要解開自己身上的詛咒,我不想我的兒子也像我一樣遭人鄙視、遭人唾棄,我不想像你一樣身上的肉一點點爛掉。”
“詛咒?解開?”爺爺終於聽明白孫子多年藏在心底的真心話,頹廢地移到床邊,靠著牆頭,看著窗外的明月,“唉,爺爺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想解開身上的詛咒,結果都是徒然,天意,天意啊,你怎麼也和你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