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所表示的在習慣用法的意義上來采用一些單詞的意見,乃是一種陳腐不堪而又被普遍接受的意見。事實上,為了讓人了解自己,除了采取和別人一樣的講法而外,起初似乎並無其他辦法可循。然而,我認為應當采取一條不同的途徑。
正如人們所已覺察到的那樣,為了具有真正的知識,必須在科學上從頭開始,而不要讓自己給這些久已為人們所廣為流傳的觀點順利地成為先人之見。我仿佛覺得,為了使言語達到正確,應當重新對它進行改革,而不必對習慣用法有所顧忌。
這並不是說我主張人們給自己製定出一種法規,把一些與他們尋常所指的那些觀念全然不同的觀念永遠附加到術語上去;這將成為一種幼稚的矯揉造作,可笑的裝腔作勢。習慣用法對於那些簡單觀念的名稱以及人們所熟悉的若幹人類共有的概念的名稱來說是一致而永恒不變的;因此對這些名稱並不需要作什麼改變:可是,在問題牽涉到那些複合觀念的時候,尤其是當這些複合觀念是屬於形而上學和倫理道德學方麵的時候,就再也沒有什麼比它們更為主觀武斷的,或者甚至往往是隨心所欲的東西了。正是這一點,使我相信,要使言語達到明晰和準確,必須重新取用我們知識的材料,並對它們作出新的組合,而不必去考慮那些觀念的既成的組合。
在考察語言的發展時,我們曾經見到,習慣用法之所以能使單詞的意義固定下來,隻是通過人們講話時所處的環境這個方法才得以實現的人實際上,環境似乎是偶然的機會給安排的:可是,假如我們能自己選擇這些環境的話,那麼我們就可以在一切場合都作出如同偶然巧合在某些場合下使我們作出的事情,那就是說,準確地確定這些單詞的涵義。為了永遠賦予言語以準確性,除了在每次使用言語時賦予它以它所具有的準確性而外,就別無其他方法了。因此首先必須置身於顯明易覺的環境之中,以恒能夠製造出符號,用來表達通過感覺和反省而獲得的最初觀念;而且,在對那些最初的觀念作反省時,還會從那些觀念中獲得一些新的觀念,造出一些確定了意義的新的名稱,同時把其他的一些名稱置於人們所處的環境之中,從而使人們對它們得出和人們已經得出的同樣的看法。在這個時候,辭句總是會隨著觀念而來;因此這些辭句都是明晰而準確的,因為它們隻表達出這個人人都明顯地感受了的事物。
事實上,要是一個人想通過為自己製作的一種言語來開始其活動,如果他隻是在通過他已知道的自己所處的一些環境,來把他的辭句的意義固定下來之後,才打算和別人交談的話,那就不會墜人任何過失中去,而這種過失,對我們來說,卻是那麼屢見不鮮。這些簡單觀念的名稱全都是清楚明白的,因為這些名稱隻意味著他在經過選擇的環境中所看見的東西;而這些複合觀念的名稱也均是確切的,因為這些名稱隻包含著一些由一定的環境以確定的方式聚集起來的簡單觀念。總之,當他想要在他的一些最初的組合中添上些什麼,或者想要在那幾刪去些什麼東麵的時候,他所使用的符號仍然會保持著原先的明晰性,隻要他發覺所添加的或者刪減的東西己由新的環境指明就行了。如果隨後他要把所想到的東西告知別人,他隻要使別人站到自己原先在檢查符號時所處的同一觀點上,設身處地來想一下,他就可以促使別人把和他一樣的觀點連結到他早已選擇好的一些單飼上去。
此外,當我談到製造一些單詞的時候,我的意恩並不是主張大家都去提出一些完全新穎的詞語,在我看來,這些由習慣用法而固定下來的單詞,在用以談論各種各樣的題材時一般是夠用的了。尤其在科學中,創造一些毫無必要的單詞,甚至會有損於言語的明晰性。因此,我自己使用途詞這種說法倒並不是因為我希望人們由闡明詞語來開始,隨後再給它們下些定義,就象人們尋常所做的那樣;而是因為隻有在置身於人們所能感覺和察見到某種事物的環境中之後,人們才能給他們所感覺到和察見到的事物提供一個從習慣用法中借用來的名稱。這樣一種做法在我看來是顯得相當自然的,除此之外,它們也比較宜於指出我所希望的人們確定單詞意義的方式與哲學家們的一些定義之間存在著何種差別。
我認為,拘泥於僅僅使用由於學者們的言悟而廣為流傳的辭句的打算,是毫無益處的:或許還是從日常的言語中去取出一些辭句來得更有益些。即使後一種言語不如前一種來得更為精確,然而我卻發現,在後一種語言裏可以少~種弊病。
這是因為上流社會的人士,既然不曾在這些科學的對象上另作其他思考,也就相當樂於承認他們的愚昧無知,以及他們所使用的詞語的缺乏精確性。而那些哲學家們,在經過了徒勞無益的苦思冥想之後,往往怒火中燒,於是都變成了頑固不化的黨同伐異之徙,總是自以為這些單詞是他們辛勤勞動的果實。
為了更好地了解這種方法,必須深入進行更為細致詳盡的論述:並且把我們剛才以一種普遍方式所闡述的東西應用到不同的觀念上去。我們將從這些簡單觀念的名稱著手敘述。
單詞的晦澀不明和混淆不清,來自於我們對這些單詞所賦予的意義的或則太廣或則太窄,或者來自我們在使用這些單詞時沒有把觀念附加於它們之上。有很多的單詞。我們並沒有掌握它們的全部意義;我們是一部分一部分地來采用它們的意義的,而且我們或是給它們增添了一些意義,或是從它們上麵削減了一些意義;從而便形成了不同的組合,而這些組合僅僅是同一個符號而已,但這樣一來多同樣的一些單詞在同一張嘴裏說出來的時候卻帶上了大為不同的涵義。此外,正如在語言的研究中一樣,人們並未以起碼的謹慎細致的態度來確定詞義,不讓其要求一定的思考,就隨意把詞義裁短,並把符號聯係到毫無觀念可言的實體上去。在很多哲學家的言語裏,諸如存在、實體、本質等等的一些術語就是這樣的。
顯而易見,這些缺點都隻能屬於作為精神產物的觀念。對於直接來自感官的簡單觀念,它們的名稱的意義,是一下子就可以認識的:它們的意義不可能以想象中的實體作為對象,因為這些意義是直接地聯係到單純的知覺上去的;這些知覺在精神中實際上和它們在精神中所顯示出來的樣子都是一樣的。因而,這種種的米語不可能是晦澀不明的。它們的意義被我們自然感覺到的一切環境指明得一清二楚,即使是兒童們也不致於在這裏有所差錯。他們盡管對他們的語言還不十分精熟,但他對這些感堂的名稱卻是一點也不會混淆的,而且他們對於這些單詞,諸如:白色、黑色、紅色、運動、靜止、快樂、痛苦,全都具有和我們自己一樣明白的觀念。至於心靈的那些活動,他們也能同樣地把它們的名稱區別清楚,隻要這些活動是單純的,而那些環境又能使他們的反省轉移到這方簡去就行了;因為,通過他們在這些單詞上所得出的習慣用法,例如:是的、不是、我要、我不要就可以看出,他們都能抓住這些單詞的真正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