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在外間聽得裏頭的動靜,心裏總覺得忐忑不安,用力推了幾下門,見門在內閂上了,大吃一驚,忙帶著人撞開門。
猛然抬頭,畫梁上晃悠悠地懸著管氏,嚇得魂都沒了。
“來人啊,救命啊,快救命啊!”
“老爺,大爺,二爺,大事不好了,大少奶奶懸梁自盡了。“
顧鬆涵手一鬆,茶盅應聲而碎,臉色刹那間變得慘白。
顧硯啟看了兒子一眼,厲聲道:“是死是活?”
“回老爺,救回來了。”
顧鬆涵一聽,慘白的臉色又有了幾分血色,急急道:“父親,兒子先去看看。”
“不許去。”
顧鬆涵一口鋼牙咬碎,“父親,兒子忍不住,兒子回頭再來和父親請罪。”
說罷,也不顧旁人的眼色,拎了衣角匆匆而出。
院子裏,一地殘花。
顧子暄立於院門口,正與大夫說話,眼角一斜,卻見父親匆匆而來,臉色頓變。
他恭敬的迎了上去,“父親。”
父親二字喊出口,顧子暄心中像被什麼堵住了似的,分辨不出對他是驚惶,悲涼,憤怒,還是嫌惡。
他為什麼還有臉來?
他這一來,置他於何地?
顧鬆涵冷冷看他,眼中閃過複雜。
出事後,他不知如何麵對,畢竟是父子,心中多少有些愧疚。
心頭種種,交雜在一處,反到平靜下來了,顧鬆涵道:“你將她休了吧,我再替你尋一門好親。”
“父親?”顧子暄大吃一驚。
府裏現在這種境況,還會有什麼好人家的女子再嫁過來。更何況,他一旦休了管氏,那麼她在這個府邸……
心中有什麼什麼閃過,顧子暄瞬間明了,他動了動嘴唇,問出心底的疑問,“父親莫非……想納她為妾。”
顧鬆涵眼中未有半分愧疚,“玄宗隆基,深愛貴妃,其子另娶高門,你我父子何不仿效。”
有如晴天霹靂,顧子暄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父親,這樣一來,你將母親置於何地?”
顧鬆涵沉了臉色,“我保她一生富貴。放心,隻要你放下此事,你母親不出半年,我便讓她重掌顧家大權。”
顧子暄頹然委頓在地,無力的耷拉下腦袋,他不敢反抗,更無力反抗,甚至連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顧鬆涵默默看了兒子一眼,輕輕搖頭,徑自入內。
閨房裏,藥香撲鼻,管氏如死人一般躺在床上,眼中沒有任何焦距。
顧鬆涵走近坐於床前,心中一痛,已將人緊緊摟在懷中。
“別怕,別怕,我來了,一切有我。”
管氏緩緩抬頭,看清眼前的男子,嚶嚀一聲,唇便吻了上去。死過一回,她更明白自己活著的意味。
既然已入地獄,她便再也不想什麼天堂,這個男子,便是她的全部。及時行樂吧,還管他什麼禮儀廉恥,忠孝仁義。
顧鬆涵不曾想女子如此主動,愣一愣,身子便壓了下去……
雨徑綠蕪合,霜園紅葉多。
清晨,天光微亮。
青莞早早起身,負手立於廊下,看著簷下雨絲纏綿,目色微沉。
院門口,陳平匆匆而入。
青莞見她來,眼前一亮,道:“如何?”
陳平咧嘴而笑,“果然如小姐所料,顧老爺把事情壓了下來。誰要敢罔議,就一個字死。”
青莞麵色沉著,道,“管氏如何?”
“管氏昨夜自盡未遂,被下人救下了。”
“顧府大爺呢?”
陳平一愣,鄙夷道:“在管氏房裏呆了一夜,照常入了衙門辦公,隻是臉色不大好看。”
青莞輕輕歎了口氣。那口氣歎得綿長,比秋日的雨還綿長許多,似有無窮無盡的深意。
陳平立於她身後,看著她輕輕蹙眉,不解道:“小姐為何歎氣?”
青莞隨即笑笑,笑聲有幾分寒意。
“此事一個巴掌拍不響。臨了,男人無事兒一般,女人卻要以死謝罪,這世道,果然艱辛。”
陳平不語,目光像是在沉思。
青莞隻覺得有些頭痛,道:“替我看著她,她雖然犯了一個淫字,但罪不至死。不過以後的日子,怕是難熬了些。”
“小姐還是太心軟。這樣的女子若放在咱們南方,隻怕難逃一個死字。”
青莞回首看了陳平一眼,“最該死的人,是顧府的男人。去吧,裏頭的事情辦妥了,剩下的,就是外麵的事兒了。陳平,去把阿離找來。”
“是,小姐。”陳平抱拳而出。
壽王府。
趙璟琰背手而立,臉神平靜,唯有眼中的深沉泄漏一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