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拿著紅豆糕,半晌才憋出一句,“你用手拿過了。”
哎啊,這小偷竟然還嫌棄她的手,真真是……她磨了磨後槽牙,胡謅道:“笨蛋,這紅豆糕用手捏著才吃得香。”
話音剛落,便有細碎的腳步聲傳來,是子語的。
她心頭一喜,忙伸手把少年往裏麵推了推,低聲道:“有人來了,我把人引開,你乖乖的躲好,待我們走了,再逃命去吧。”
半個身子鑽出去,一隻手抓住了她的衣服,少年的雙眸泛著幽幽的光,“你叫什麼?”
她回首,因為心中喜悅而眨了幾下眼睛,調皮道:“我叫椰汁紅豆糕。”
煙莞如願地看著她吃驚的樣子,淺淡的笑意自她的嘴角浮出,“女醫一定很吃驚吧。”
回憶被打斷,青莞伸手揉了揉太陽穴,有些木然的回答,“是很吃驚。”
煙莞似笑非笑道:“還有讓女醫更吃驚的事呢。”
“什麼?”顧青莞順著她的話問下去。
“其實我與女醫,也是有幾分淵源的。”
“噢?”青莞笑了笑,靜待下文。
煙莞道:“女醫可知我的身份?”
顧青莞心知肚明,卻搖了搖頭。
“我原本姓盛,名歡,是盛府的養女,一個本不應該活在世上的人。”
顧青莞眸底生出幽暗之色,她看了煙側妃一眼,淡淡的笑了,“為何又活了下來?”
“是太子爺救了我。”煙莞玉指如蔥,輕輕點了點裏屋,“你可知太子爺為何救我?”
顧青莞心中微微一跳,“我不知。”
“因為那一方椰汁紅豆糕,所以……才冒天下之大不違救下了我。”
青莞垂首不語,心情如同眼前的藥罐一樣,不停的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這些年,她一直都在太子爺的心中,每逢七月十五,太子爺總會沐浴戒齋,將自己關在書房裏,拒不見客。”
煙莞眼中透著一點哀色。每到這一日,她總會站在書外房,看著那緊鎖的大門,心裏期盼著有朝一日,那門能吱呀一聲打開。
隻可惜,她從來沒有如願過。
那道門,將太子和她分隔在了兩個世界裏,他不願出來,她走不進去。
“女醫可知太子為何心係於你?”
青莞從最初的無所適從和震驚,已慢慢複歸安寧,她輕輕一笑,將所有心事都藏於這一笑中。
“為何?”
煙莞笑意略略加深,“那是因為女醫的眼睛,長得很像錢子奇,而且,你是她的表妹。”
很像,所以你也隻是個替代品而已。太子透過你,其實看的是另外一個女子。
這個女子已經死了,窮盡一生,你不過也同我一樣,黯然佇立在門外,永遠無法走進太子的心中。
因為,死人是沒有辦法超越的。
知難而退吧,顧青莞!
如你這般清冷高傲的女子,是不屑於同一個死人爭的。你離開了,那麼她就是與錢子奇最有關係的人,太子才永遠不會把她趕出府。
煙莞死死的盯著顧青莞,不想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然而,她很快就失望了。
顧青莞微涼的眸中,閃出光芒,帶著一抹奇異的笑意,“這真是一個讓人匪夷所思的故事,謝謝你告訴我這些。藥好了,我端進去給亭林喝,煙側妃請自便。”
煙莞的背部立即劇烈地一顫,像是被人猛拍一掌。
她叫他亭林!!
顧青莞直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如水的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如果我是煙側妃,一定不會講這個故事。”
“為什麼?難道你不介意?”煙莞猛的起身,目光與她平視。
青莞微笑,“我不介意。”
煙莞臉色一點點變蒼白,她千算萬算,竟然沒有算出眼前的女子,隻不過頂著一張冷清高傲的皮而已,內裏對榮華富貴依舊貪戀。
她竟然連這個都不在意,可見對太子並非真心。
青莞俯身,端起藥盞,淡淡道:“夜深了,煙側妃請回吧。”
煙莞隻覺耳中嗡的一聲,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了。
月色淒清,夜風淩人。
床上的男子閉目而睡,長睫在燭火下無聲垂著。
青莞眸底如含星火,爛漫醉人,含笑看著他,不覺有些恍惚。
世間的緣份,真的很奇妙。
前世,她追逐著蘇子語的腳步,心裏眼裏隻容得下一個他,卻不曾想到在她的身後,也站著一個癡情的男子。
她慢慢伸出手,撫上他的眉眼。
他的眉,又濃又直,不笑時像兩道箭直射人的心底;一笑,那眉舒展開來,如天邊的彎月,融著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