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此時此刻,那對漂亮的湛藍色眸子裏,浸滿了哀傷,痛苦,極盡複雜的情感,令她,惴惴不安。

“沒有,你好好休息吧,戰了一日一夜,你也累了,我去外麵巡視,接下來,就交給我。”一番話,平實的近乎沒有半分情緒,卻死死包裹著那熾烈的感情,若一觸即發的火山般噴湧。

他必須趕快離開,到離她遠一點的地方去,到城牆邊上任那凜冽的大風刺得全身每一寸骨頭都生生的發疼,不然,真的立馬要崩潰了!

“不必,巡防的人我已經安排好了,你也拚殺了一日一夜,身體也應該到極限了。”軒兒淡淡的打斷了他的承擔,雖然楚澈不說,盡量隱忍著,但是她心裏很清楚,能支撐他到現在還站立的,隻怕是他的意誌力。

深深的愧疚感,如同荊棘的毒鞭狠狠抽打在身上,這個如謫仙般,不食人間煙火的男子,本不該在這樣黑暗無望的城池中,耗盡他剩餘的生命。

早在她未曾離開楚國之前,宮內的太醫就已經診斷楚澈的生命,已經快要走到盡頭了。好幾次,他突然病危,所有人都以為其熬不過去的時候,他,活下來了,堅韌如同駱駝草,紮根著全然沒有水分的沙地,活下來了!

自始至終,都不曾鬆開過她的手,握的那麼緊,緊到她以為,就此可以天長地久,滄海桑田。

“你……還是怪我嗎?”麵對她的刻意遠離,楚澈疼的碎裂的心更像是要炸裂了般,唇角的笑容,傷的近乎絕望。

“我為何要怪你?”軒兒笑著,故意裝傻,語調輕鬆的不正常。

楚澈,我有什麼資格怪你?放棄了生的希望,麵對著極盡死亡的壓迫,義無反顧的留了下來,我怎麼能夠怪你?

要怪,就隻能怪我太自私,自私到可恥!

這些本不是你的責任,本不是你的重擔,而我,卻自私的拉你下了水,自私的將你帶進了地獄,自私的,毀滅掉你心頭所有的光明,所以,你才會露出那麼哀傷的笑容。

我不想的,真的,真的不想的……。

“軒兒……”突然間,望著她勉強倨傲的小臉,那蒼白的幾近透明的肌膚,所有藏在心頭的話,全都逃匿無蹤。

雙手沉重的彷如灌進了萬斤水銀,連輕動手指都是一種奢侈,更別提,伸出手,將脆弱的幾乎要裂成碎片的她,攬進懷中。

“嗯……?”她眨著晶瑩的水眸,晶亮的液體閃動著,比一百萬顆鑽石聚攏的光芒還要來的璀璨,幾乎讓他以為,她要落下淚來。

可是,她在笑著,臉頰依舊蒼白的沒有任何水痕。

軒兒,你何苦隱忍至此?難道,我也不足以令你信任嗎?

“拜托你,拜托你,軒兒,想哭,就哭出來好嗎?我拜托你!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不要一直忍著,看你強忍著,死死憋在心裏,我看著都難受的要心痛死了!求你,不要再壓你自己了,軒兒,你是人,不是塊木頭,累了,痛了,就不要強裝出一臉的笑容,你知不知道,你的笑,是一把更鋒利的尖刀?我的心,都要被捅穿了……”聲音漸漸哽咽,楚澈無力的擁住她,雙肩拚命壓抑著仍顫抖不已,將頭埋進她白皙的頸項之間。

軒兒隻覺得微微有絲滾燙的液體從頸項滑落,直至心頭,仿若燒紅的烙鐵般,幾乎要將她熔化了。

“軒兒,算我求你,算我求你行不?哭吧,哭出來會好受些,不要再勉強你自己了,不要再將你的無助與軟弱隱藏,我知道,你很害怕,戰鬥的時候,你比任何一個士兵都要恐懼百倍。”

“你將那麼大的壓力攬在身上,那麼多人的性命攬在身上,那一刻,我真的好恨嬴政,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我恨他口口聲聲說愛你,卻一次次將你推進深淵,讓你拚殺前線,讓你一次次的違心設局,卷進那些本與你無關的紛爭!可是,我不能殺他,我不能殺他!我怕你心痛,我怕你難受,所以,我殺不了他,我滅不了秦國,這一生,我都注定殺不了他!”

“……楚……楚澈……”喉嚨像是腫了般,說半個字,便疼的有如錐刺。

軒兒感覺到頸項間的滾燙液體愈湧愈多,燙的她整顆心疼的四分五裂,鮮血淋漓,粉碎成灰。

多少次的生死一線,多少次的刺骨屈辱,楚澈,依舊是雲淡風輕,翩然若仙,讓人以為,他從來就不會發怒,不會生氣,不會慌張,他是那般的高雅幹淨,若初晨綻放的白玉蘭,散發著嫋嫋沁心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