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8章 發現長城(1 / 3)

口述 洪峰 整理 周華誠

我很奇怪,我,一個北京的派出所所長,你們離我那麼遠,怎麼知道我喜歡爬長城的呢?

對我來說,長城還有許多的謎團,也許一些謎永遠解不開了。那樣一道古老的建築,從兩千多年前開始修建,到今天仍然橫亙在人跡罕至的地方,其工程之浩繁,氣勢之雄偉,無疑是世界奇跡。當我第一次站在長城麵前,我就愣住了,腦子裏亂糟糟的,全是問號——

為什麼古代的人要造長城呢?這需要多少人,建到什麼時候?這些巨石真是他們手搬肩扛壘起來的嗎?打仗的時候,這些城牆真的有用嗎?……

那一年我6歲,還沒上小學,當然弄不懂這些。今年我都48歲了,還隻是了解了一點長城的皮毛。

最開始它其實是被動挨打、不得已的產物。就是做一道圍牆,紮一道籬笆。“王公設險,以守其國”

我喜歡看原版的古書,時間一長,有關長城的文章,我幾乎都是用貼近明代的語言寫成的。

沒有為什麼,就跟我喜歡爬長城一樣,沒有任何理由。我不靠它吃飯,也不靠它掙名聲,就是喜歡。如果一定要說,那就是我愛好傳統文化。

我生在一個軍人家庭,父親是在老燕京大學讀的書,喜歡看書。我小學剛會認字,就把父親的書翻出來看,《水滸傳》啊、《三國演義》啊,豎排繁體字的版本,到20多歲,已經把四書五經都讀了……

我講這些,不是說我多聰明,僅僅是為了說明我本來就喜歡看書,正因為這樣,我才喜歡研究長城。長城是什麼?長城就是禮製的結果,是中國傳統思維方式的外部延伸或者是它的物質表現形式。好的,我再說一遍,你慢慢記……

我認為,隻有中國特有的思維方式,才能造就長城這種特有的物質形式。

我上了公校,分配到派出所工作,當了一名警察,後來我就迷上了長城。我現在是在北京大學燕園派出所工作。

不知道爬了多少次長城了,但直到現在,隻要我一站在長城上,還是會激動,熱血會往頭上湧。

從目前已知的情況來看,長城在春秋戰國時就有了,戰國的七個諸侯國全部修築了長城。在隨後的中國曆史上,秦、漢、南北朝、隋、唐、金、宋、明等各個朝代,都大規模修築過長城,清朝也小規模修過長城。

我們現在說的萬裏長城,主要是指明長城,要想看秦漢長城,路途遙遠,交通不便,太困難了。

明長城西起甘肅的嘉峪關,東到鴨綠江邊,見過它的人無不驚歎,而我呢,就是在驚歎之外,有一點其他的想法——它是一種,在當時看來,也是出於無奈的辦法——其實就是做一道圍牆,紮一道籬笆。針對遊牧地域建起的長城,說難聽些,最開始是一種被動挨打、不得已的產物。曆代都是按照《易經》“王公設險,以守其國”的教導來建築長城的。

手機沒有信號,除非帶著海事衛星電話。出個什麼意外,連個報信的人也沒有,就隻有在山裏等死了

從1995年開始,我一到休息日,天不亮就開著車子往幾百公裏外的長城跑。有時候能跑一兩千公裏。

爬長城,人家都是買張票到景點裏走走看看,我們都是去荒山野嶺,爬人跡罕至的、沒人管理的“野長城”,都是窮鄉僻壤,有時當天往返,有時兩三天,最多時占用了全部的黃金周。

住呢,多住縣城小賓館,實在沒辦法,老鄉家也住,偶爾在外搭帳篷。

長城沿線,大多是商品經濟夠不到的地方,老鄉家裏窮,山西、甘肅那邊,有的農民一年到頭的主食副食都是土豆,過年吃餃子,也是土豆餡餃子。

開始單槍匹馬出去的多,那些地方手機沒有信號,除非帶著海事衛星電話,不然出個什麼意外,連個報信的人也沒有,就隻有在山裏等死了——想想都害怕!我就出過一回意外。

那次是去爬鎮邊城,往西北進山。我爬長城比較偏門,人都往長城上邊走,我專門走山溝。你要研究長城地形,就必須實地看,照片裏看不清楚,“穀歌”衛星地圖也看不清楚。我得研究這塊的地形,長城為什麼這麼走哇,當年打仗時,敵人是從哪個口子過來的?就得去爬山,到實地去看。

下山時出的事兒——山坡陡峭,灌木叢兩人多高,密得跟籬笆似的,野貓兒路都找不到一條,鑽進鑽出;腳下呢,鋪著厚厚的腐葉,一腳踩下去,連腳背到小腿都陷進去。由於山形太陡,走的是一條S形線路。我的脖子上掛著兩隻相機,手上拿根樹枝當拐棍,突然腳下的腐葉一滑,一腳踏空,人就往崖下滑去。說時遲那時快,我胳膊肘向兩邊一撐,“哢”一聲響,骨頭就直接硌在岩石上了,鑽心的疼啊!

我懸在半空就喊起來:“老陳!老陳!”萬幸的是,那天我花了20塊錢,請了一個老鄉為我帶路,他帶著砍柴刀已經往前去了,叢林太密,相隔幾米就看不見對方人影,隻有靠喊話。老陳聽到叫喊,跑回來把我拽上來了。下了山,去醫院檢查、拍片,說是骨頭沒事,過了半個月消腫了,骨頭肌肉倒是不痛了,卻留下了後遺症,肘部神經疼,五年過去了,還疼。

那以後就再也不敢一個人出去了。

我媳婦兒也不放心,我就帶她去爬長城。經常是爬到半山腰,她就走不動了,說那不是人幹的活兒,就坐在長城上等。我繼續往上爬,又照顧不了她。她一坐就是三四個鍾頭,現在環保好了,山上野豬、土豹子、山貓、毒蛇什麼的都有,出點危險不好辦,以後也就不敢讓她去了。

每次我都是一身泥、半身土地回家,零下20攝氏度的冬天,我爬山也能大汗淋漓,衝鋒衣外套的肩膀、後背上,都是白花花的汗堿。這事兒危險,媳婦兒也反對。我就對她說,我也沒啥別的業餘愛好,爬長城總比喝酒、歌廳、桑拿要好吧?

媳婦兒勸不動我,幹脆給我找了個搭檔,她的表妹夫老朱,他身體比我還好,幫我背包、背水、開路,還會修車。這也算是一種支持吧。

前麵是懸崖絕壁,天黑了,滿月竟然是橘紅色的,路一點也看不清。難道真是遇上“鬼打牆”了?

各種各樣的危險,總是會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出現。

北京的山裏,你知道嗎,晝夜溫差特別大,就算三伏的大熱天,白天熱得要命,山陰處晚上還得穿大衣。那些地方都在1400米以上,北京的最高峰靈山,離市區也就100多公裏,海拔有2303米,一到夏天就成了北京人的避暑勝地。

那次我和老朱、“野人”老勾三個人,一起上靈山東部一帶,想找一找早期的長城遺跡。那地方距離有人居住的村莊大概有十來公裏,我們先是把車開到無路可走的地方,然後沿著“羊道”上去。在山頂上考察完後,返回時突然發現不對呀,怎麼前麵是懸崖絕壁呢?沒路了!於是折回。走了一個小時,又倒回老地方了,一堆什麼畜生的糞便還在那兒,來時看見的。再走,又到絕壁了。壞了,迷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