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政治與經濟(1)(1 / 3)

政治與經濟政府逐漸成了做生意的地方,在這裏所通行的隻有商業的原則。一個人投身於政治生活之中是為了發財,他所關心的隻是他還能在世界上活多久。

——愛默森《給托馬斯·卡萊爾的信》

多餘的奢侈品

大部分的奢侈品,大部分的所謂生活的舒適,非但沒有必要,而且對人類進步大有妨礙。所以關於奢侈與舒適,最明智的人生活得甚至比窮人更加簡單和樸素。中國、印度、波斯和希臘的古哲學家都是一個類型的人物,外表生活再窮沒有,而內心生活再富有不過。我們都不夠理解他們。然而可驚的一點是,我們對於他們居然還知道不少呢。近代那些改革家、各民族的救星也都如此。唯有站在我們所謂的甘貧樂苦這有利地位上,才能成為大公無私的聰明的觀察者。無論在農業、商業、文學或藝術中,奢侈生活產生的果實都是奢侈的。近來是哲學教授滿天飛,哲學家一個沒有。然而教授是可羨的,因為教授的生活是可羨的。

——梭羅《瓦爾登湖》

靈魂是無價的

不論你的生活如何卑賤,你要麵對它而生活;不要躲避它,更別用惡言咒罵它。它不像你那樣壞。你最富的時候,倒是最窮。愛找錯誤的人就是天堂裏也找得到錯誤。盡管貧窮,你要愛你的生活。甚至在一個濟貧院裏,你也還有愉

快、高興、光榮的時候。夕陽反射在濟貧院的窗戶上,像照在富戶人家窗上一樣光亮;在那門前,積雪同在早春融化。我隻看到,一個安心的人,在那裏也像在皇宮中一樣,生活得心滿意足而富有愉快的思想。城鎮中的窮人,我看,倒往往是過著最獨立不羈的生活。也許因為他們很偉大,所以受之無愧。大多數人以為他們是超然的,不靠城鎮來支援他們,可是事實上他們是往往用了不正當的手段來對付生活,他們毫不是超脫,毋寧是不體麵的。視貧窮如園中之花草而像聖人一樣地耕植它吧!不要找新花樣,無論是新朋友或新衣服,來麻煩你自己。找舊的,回到那裏去。萬物不變,是我們在變。你的衣服可以賣掉,但要保留你的思想。上帝將保證你不需要社會。如果我得整天躲在閣樓的一角,像一隻蜘蛛一樣,隻要我還能思想,世界對於我還是一樣地大。哲學家說:“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誌也。”不要焦慮於發展,不要屈服於玩弄你的影響;這些全是浪費。卑賤像黑暗,閃耀著極美的光。貧窮與卑賤的陰影圍住了我們,“可是瞧呀,我們的眼界擴大了。”我們常常被提醒,即使賜給我們克洛索斯的巨富,我們的目的一定還是如此,我們的方法將依然故我。況且,你如果受盡了貧窮的限製,例如連書報都買不起了,那時你也不過是被限製於最有意義、最為重要的經驗之內了;你不能不跟那些可以產生最多的糖和最多澱粉的物質打交道。最接近骨頭地方的生命最甜蜜。你不會去做無聊的事了。在上麵的人寬宏大度,不會使那在下麵的人有任何損失。多餘的財富隻能夠買多餘的東西,人的靈魂必需的東西,是不需要花錢買的。

——梭羅《瓦爾登湖》

政治家和君主的區別

政治家和君主的區別在於:當政府由個人執政,那麼統治者便是國王;而人民依據政治學的原則治理國家,人民輪番為統治者和被統治者,當他成為統治者時,則稱為政治家。

——亞裏士多德《政治學》

政治的四種形式

政治有四種形式——民主政體、寡頭政體、貴族政體和君主政體。因此,最高的裁決權歸於這些統治權中的一個或另一個或者部分或者整個的權力。

民主(平民)政體是公民通過投票將政府官員在他們中間進行分配的政府形式;而在寡頭政體下,需要財產資格,在貴族政體下還要有受過教育的資格。我所指的受過教育是受過由法律規定的教育內容。因為在貴族政體中擔任官職的人是忠實於全國性製度的人,這些人一定會被看做是“最優秀的人”,這種政體政府的名字正是由於這一情況而獲得的(賢能政體,最好的統治)。君主政體,正像它的名字所含有的意思那樣,是建立在一人有權統治所有人之上的。有兩種形式的君主政體,一是帝王統治,受到獲得權力的條件限製;另一則是“僭主政體”,不受任何限製。

——亞裏士多德《修辭學》

職業政治家的素質

政治首先保證你有權力感。即使身居微職,職業政治家也能意識到,他在影響人,在參與支配人的權力。特別是有一種把握著重大曆史事件的神經末梢的感覺,這樣一些感覺使他從日常生活中超脫出來。但問題在於,靠什麼樣的素質他才能不辜負(不管在具體條件下多麼有限的)權力,確實負起肩上的責任?我們現在涉及倫理問題,因為,為了能操縱曆史的舵盤,應該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這是一個倫理問題。

可以說,有三種素質對於政治家特別重要,熱情——責任感——判斷力。實事求是地說,熱情就是獻身於一項事業,不成功,便成仁。這不是我的亡友格奧爾格·齊美爾習慣地稱作“無實之華”的那種心態。“無實之華”是某一類知識分子,特別是俄國知識分子(當然不是他們中的一切人)的特色,在今天這場用“革命”這個驕傲的名稱粉飾起來的狂歡節中,它在我們的知識分子中也起了一種重大的作用:一種沒有任何實際責任感的喜歡做智力遊戲的人的空中樓閣式的“浪漫”。因為,隻有熱情,心再誠也無濟於事。熱情,如果不為“事業”服務,不把對這項事業的責任當做重要的行動指南,是造就不了政治家的。為此需要判斷力,這是政治家十分重要的心理素質。判斷力,就是沉靜地麵對現實的能力,也就是對事對人的距離。單純就此而言,“沒有距離”是一切政治家的不赦之罪之一,也是把我們的下一代知識分子慣成無用之輩的弊端之一。問題正是:怎樣才能迫使熾烈的熱情和冷靜的判斷力融合在同一個人身上?政治用的是頭腦,而不是人體的其他部位。但是,獻身於政治,隻能出自熱情,並靠熱情來支持。當然,這種政治不應是輕佻的智力遊戲,而應是真正的人類行動。強烈的克製,是熱情的政治家的特點,也是他同那種華而不實的政治半瓶醋們的區別。隻有通過養成保持距離——包括這個詞的各種含義——才能做到嚴於克己。政治“人格”之“強”,最最重要的是指具備這些素質。

因而,政治家必須時時刻刻同自己本身的淺薄和過於人情味的敵人作鬥爭,這就是庸俗不堪的虛榮心——一切實事求是的獻身精神和距離的死敵,在這種情況下也就是與自己的距離。

虛榮心是一種十分流行的特點,大概沒有一個人完全擺脫了它。在學術界和知識界,它是一種職業病。不過對於學者來說,不管虛榮心表現得多麼討厭,總還不是十分有害,就是說,通常並不幹擾學術活動。對於政治家來說可就完全不一樣了。他把追求權力作為不可避免的工作手段。“權力欲”——這是常見的說法——因而實際上屬於他的正常素質。如果追求權力不是為“事業”服務,而是不務實事,成了純粹個人自我陶醉的對象,那麼他就開始對自己職業的神聖精神犯罪了。在政治領域中,歸根結蒂隻有兩大不赦之罪:不務實事和不負責任,兩者往往一致,但也不總是這樣。虛榮心就是要求盡量出風頭,它使政治家不能自拔地陷入蠱惑:犯其中一樁罪或兩樁都犯。當民眾領袖被迫考慮“效果”時,就更糟糕了。正因為如此,他始終處於危險之中:又想變成演員,又想輕而易舉地為他的所作所為的後果承擔責任,隻關心他給人的印象如何。不務實事使他越來越追求權力的金碧輝煌的外表,而不是真正的權力。不負責任則表現為:隻是為了權力本身而享受權力,而沒有實質性的目標。盡管,更確切地說:正因為權力是不可避免的手段,而權力追求是一切政治的動力,所以,對政治力量所作的最壞的歪曲莫過於靠權力瓦釜雷鳴,虛榮心大作,陶醉在權力感中,簡言之,對權力的形形色色的膜拜。我們這裏也有赤裸裸的“權力政治家”的狂熱崇拜,試圖神化他。也許他能發揮巨大作用,可實際上一事無成,一錢不值。批評“權力政治”的人完全正確。從“權力政治”的典型骨幹們精神上一下子崩潰這一點,我們可以看出,在這種愛賣弄的空架子背後隱藏著何種內在的弱點和無能。這種空架子是對人類行動的意義表現得極為可憐、極為淺薄的自命不凡的產物。事實上,任何行動,特別是政治行動都有悲劇的成分,那種自命不凡的空架子對這一點卻毫無認識。

政治行動的最終結果往往——但不全是規律——和本來的意圖不協調,有時甚至截然相悖,這完全是事實,而且是全部曆史的一個基本事實,不過我們今天不想進一步證實。正因為如此,如果說行動應當有精神支柱的話,那麼“為某項事業服務”這樣的思想是絲毫也少不得的。政治家為之追求權力、運用權力的事業該是什麼樣子,這是信仰問題。他可以為民族的或人類的、社會與倫理的或文化的、精神生活的或宗教的目的服務;他可以由於“進步”——不管什麼樣的“進步”——的強烈信念武裝起來,也可以冷漠地拒絕這類信念;他可以要求為某種“理念”服務,也可以原則上否定這種要求而為日常生活的具體目標服務——不管是什麼,總要有一種信念。不然的話,那種塵世虛妄、逝者如斯的命運實際上——這是完全正確的——也會降臨到那些虛有其表的政治成就上麵。

說到這裏,我們已經涉及今晚要討論的最後一個問題:以政治為事業的倫理。政治本身——不管其目的如何——能使何種職業在人生合乎道德的總體安排中得到滿足?換句話說,何處是政治得以棲身的道義場所?當然,最終必須在互相衝突的深刻的世界觀中進行選擇。最近又重新對這個問題展開了討論,在我看來討論的方式相當錯亂。讓我們果敢地麵對這個問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