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這荒野已住了一年多,安逸自由,隻是偶爾還會想念那些富貴奢侈的人生,像是懷舊的長者。
短短四個月,宣與隔壁張家的二女兒便結了連理。婚禮很簡單,我和崇作為他的家人參加了簡單的迎娶。
貴族式的花前月下生生烙在我腦海裏,我始終覺得荒野人家的婚禮太過草率,更加低俗。
崇說,這樣很好,最簡單,最幸福。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雙眼望著我,深似海。
宣出住後,我和崇獨自住在一起,很多夜晚我極怕,怕的不過是簾帳那邊伸來手解了我的衣。
可崇到底沒有這樣做,他的確是正人君子,他的情或許是真的。
每日傍晚,我都會去通洛寺,很多時候看不見虛華我便真心實意的上香,心裏祈願的卻是空白。若他在,我便看著他,他不會避諱我,有些時候會走到我麵前,看我一眼不再說什麼,隻遞上三支香。
不知是不是幻覺,我覺得他的眼神越來越深。而我已被他的眸禁錮。
那日,崇在樹林間喚我過去,我料不到他伸手抱住我。
他叫我淮姬。我驚愕,因他從不曾這般喚我。他說;“你已二十有餘,可有考慮過嫁人,相夫教子。”
二十,的確是不小的年紀,可我告訴他,沒有。
他輕聲歎息,他說,他若願意娶,我可願意嫁。
我恍然想起虛華那些不容置疑的問句,這便推開他,笑道:“既然是問我,容我考慮幾日。”
他不沮喪,依舊笑如春風。
其實他是個好男子,模樣俊朗,一手好劍,一顆坦然的心,又守護我兩年。可惜以身相許,在我的世界是不成立的。
我說要考慮七日。
當下是初春,寒風卻依舊瑟瑟,我探頭一看,崇今日睡的沉,因我在他床下點了一直帶著的熏香。
我從床上起身,連外衣都未披便奔走而出。
山路如今走慣了,我便走的異常快。
崎嶇之後便是平坦,我睹見通洛寺的後門,然恍然一眼便愣了,我想起那個我拎著菜籃上山的雨天,他也是這般立在那裏,望著山下,身姿挺拔,依如清竹。
他感到什麼,轉頭看過來。我心有雜念,一時再次跌倒。
他眉宇間似有愁緒,見我跌落,便鬆開眉目,緩緩走來。
“怎麼又摔倒了?”他將我拉起身,皺眉,“穿成這樣出來?”
他神情細微,我恍然中覺得自己並不了解他,看不懂他的神色。
可是我若不問,一定不安心。
“我有話問你。”
暗夜裏他明眸依舊,“你說。”
“有人向我提親,我……還沒給答複,倘若……倘若我應了,你會來嗎?來喝我一杯喜酒……”
他沒有說話,我抬起頭來,看著他久久沉默下去。我直盼天色亮一些,他能看見我的神色。
可是……難道看不清就是不懂嗎?
“我不喝酒,隻喝茶。”
我看著他良久,淡淡自嘲一笑,點了點頭。
“恩,我會為你獨自準備一杯喜茶,一桌素菜,你……你要來。”
本就是妄想,根本是我想的過多,自以為帶著曾經的驕傲就能得到如今的生活。
“恩,那我便……”我哽噎片刻,轉身走,“去答複他。”
我隻想奔離,擺脫所有的不堪。他的手突然拉住我,緊緊握著我的手,冰冷的,有些生疼。隻是這一下,卻似是握住我的心,我不能呼吸。
“你太瘦了,身子不好,以後不要穿成這樣出來。”
這樣無謂的所為,又是何必?
“知道了。”我用力掰開他的手,往台階下邁。
“不要去。”
我似聽聞了幻語。
是他的歎息融在初春夜裏嗎?
“不要去答複他。”
這一次我聽的清晰,聽的清晰。這一聲是他貼在我耳後所說,聲音宛若清風。
他低下頭,嘴中溫柔的氣吐納在我頸脖間,又麻又癢。
那夜,月上中天,我清晰記得,是滿月。
多年,我未曾等,但為這一刻,我願相信我一生隻為等一人。
虛華陪我下了山,即使事到如此,他依舊不牽著我,更沒有給予我更多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