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寧知道她爸已經動搖了,於是她再接再厲:“你還記得你是怎麼追到我媽的嗎,那時候你剛分配到交警隊,在路口執勤,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一個姑娘騎著自行車等紅綠燈,你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那將來肯定就是你孩子她媽,可你那時候太害羞了,不敢和她搭話。終於有一天,姑娘闖了紅燈,被你逮到了,人家本來就是快遲到了,趕著去上班,你不僅不賣個人情,還把她堵到路邊,訓了一個多小時,害的人家全勤獎沒了,從此她看到有你的路口都繞著走,偏偏你不死心,搞到了姑娘的聯係方式,幾乎天天給她寄情書,全是抄的普希金的詩,什麼‘我記得那美妙的一瞬,在我的麵前出現了你,有如曇花一現的幻想,有如純潔之美的天仙……’你天天寄就算了,還給人家寄到單位去,姑娘差點就拿著信去公檢法舉報你了,那時候正值嚴打,被判了流氓罪,不是槍斃就是無期,幸好姑娘心軟了一下,不然後來就沒我什麼事了。”
張衡沉默了,這件曲折離奇的追妻往事僅限於他們一家三口知道,孩子她媽最喜歡拿著這件事在女兒麵前取笑他,搞得他一點當父親的威嚴都沒了,那時候他就在一邊翻白眼,卻無計可施,心裏常常埋怨這娘倆,總是在他傷口上一遍遍的撒鹽,可惜後來,喜歡揭短的兩個人都不在了,他努力地不去回想過去一家三口那充滿歡笑的時光,久而久之,他以為自己已經忘了。現在突然被提了起來,他的鼻子忍不住一陣陣的泛酸:“這個世界怎麼會有這麼離奇的事情。”他已經妥協了,妥協的徹徹底底。
“如果沒有親身經曆以前,我也不會相信會發生這麼離奇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有太多科學無法解釋的東西。”張寧蹲下身,握住她爸的手,認真的道,“請您相信我一次,在這個世界上我隻剩下你一個親人了。”
張衡沒有立即回答,他回頭望了眼妻子,此時她正安靜的看著他,眼底是溫柔的笑意,他的眼眶濕潤了,他輕輕地揉了揉張寧的腦袋:“你媽都相信你了,我又怎麼能不信呢,不然她要怪我了,女兒在麵前這麼長時間,你都沒認出來,說你老了,你還不信,你看,都老眼昏花到這地步了。”
“爸!”張寧憋不出了,抱著她爸一次性叫個夠,“爸,爸,爸……”
“夠了,夠了,叫一聲就夠了,叫那麼多幹嘛,我又不會跑掉。”
“不行,我都四個月多月沒叫你了,我要一次性叫回來。”
“……”
“這個地方還是司徒給找的,什麼都好,就是不給燒紙錢,也不知道你媽錢夠不夠用,馬上天就要冷了,要是沒錢買衣服怎麼辦。”張寧蹲在她媽的墓碑前,細心地把每個角落擦拭得幹幹淨淨,她爸坐在她身後,跟她聊天打岔。
“上次我來的時候,偷偷給我媽燒了點,不過被那個管理員發現了,還追在我後麵,說要罰錢,差一點就被抓到了。”張寧一邊幹活,一邊道,“不過這都是樹林,不給燒紙,那是怕火勢蔓延,下次我們另外找個地方,一樣都是燒給我媽的,不管在哪,她一定能收到的。”張寧換了個墓碑,這回擦得是自己的了,她摸著墓碑上的照片,感慨道,“果然還是自己的臉看著最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