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留守府中的議事廳裏燈火通明,人影幢幢。仆役、侍婢們一律回避,前後大門皆由親信侍衛把守,陌生人等一個不得放入。
裴寂先到,他是府上的常客,用不著避嫌,此時正坐在那裏慢慢地品茶。
當夜色變得越來越濃重,大街上的行人漸漸稀少之後,長孫順德、劉弘基、唐儉、武士彠等先後來到了府上。最後到來的,是李世民和劉文靜。李世民帶著李淵的手令,剛剛去太原大獄中放出了劉文靜,二人一路輕聲密談著,快步來到留守府。
待眾人到齊,各自坐好之後。李淵麵色平靜地看看大家,從容說道:“當今天子楊廣無道,江山板蕩,四方豪傑紛紛起兵,天下生靈塗炭。為除暴虐,伐無道,掃蕩妖氛,解民倒懸,我李淵決計於近日起兵,匡扶社稷。諸位皆胸藏丘壑之當今俊彥,今日共聚一堂,我等該如何行事,可暢所欲言。”
李淵說完之後,李世民應聲說道:“欲圖大事,當務之急是招兵買馬,僅靠現有兵馬難以成事。對於招募之事,我與劉公文靜已多次密商,可由文靜偽造當今皇上的敕書,謊稱欲征發太原、西河、雁門、馬邑等郡,年二十以上、五十以下男子全部為兵,定於歲暮在涿郡集結,再次東征高麗。敕書一發,必定人心大憂,思亂者益眾。我等乘此混亂起兵,興正義之師,張救民之旗,必定從者如雲,招得十萬兵馬當不在話下。”
劉文靜說道:“凡舉大事者,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萬事俱備,天意人心皆歸唐公。唯副留守王威、高君雅乃當今皇上的兩條狗,不能不防。若有必要,應相機除之。”
李淵點頭道:“文靜所言極是,此事我已記在心裏。”裴寂說道:“唐公的長子建成、四子元吉及眾家眷尚在河東,女兒女婿皆居長安,起事之前,應派人急召他們前來太原。”
李淵道:“我早已命建成、元吉秘結豪傑之士,這次派人前往,可命他們一並前來。就由世民安派可靠之人分往河東、長安走一趟,速去速回。”
武士彠說道:“唐公舉大事,少不得錢財糧秣。雖說晉陽宮裏不乏金銀珠寶,但十幾萬人馬一聚,軍需不在小數。我武士彠累年經商,集得萬貫家財。今日情願舉家變賣,以供軍餉”。
聽他說完,眾人一片嘖嘖稱歎。李淵欣然道:“萬眾一心,力可斷金。有眾位義士如此竭誠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數日之後,由劉文靜偽造的皇上敕書以布告的形式,貼滿了大街小巷和各大路口。
二十歲以上,五十歲以下的成年男丁都要去當兵征高麗的消息,像一陣陰風,迅速刮遍了城鄉四野的角角落落,刮得人們心裏發毛,周身發冷。
太原城裏立時像開了鍋,人心惶惶,群情洶洶。街談巷議,親友聚會的話題無不是這件事。
“他媽的,我看這皇帝老兒是瘋了,一次又一次地征高麗,除了讓咱老百姓去送死,能有什麼好處?”
“男人們都去當兵,誰來種地?家裏就剩些老幼病殘,還不得伸著脖子等死?”
“他不讓咱活,咱也不讓他安生,幹脆拉杆子上山,反了算了!來個魚死網破去他娘的。”
還真有不少男人已做好準備,征兵一旦開始,便結夥造反,嘯聚山林。太原城裏的人們,又不約而同地唱起了當年王薄起義時的那首《無向遼東浪死歌》,“譬如遼東死。斬頭何所傷……”
而此時,在太原留守署衙內,留守李淵和副留守王威、高君雅卻正在商議著另一件大事。
“劉武周在馬邑舉旗造反,北聯突厥,攻城掠地。目下已攻下雁門、樓煩等郡城,且以美女金銀賄賂突厥。賊勢凶悍,兵強馬壯。我等受命鎮守太原,卻不能夷滅反賊,製止動亂,罪當滅族,你們看該怎麼辦才好?”李淵滿麵憂戚,問王、高二人道。
王威、高君雅亦深感憂懼,卻不知計將安出,便請李淵早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