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爺刻意要駁樓上那兩位的薄麵,可是有好戲看了。
江離七竅玲瓏,聽出是剛才進門撞見的林軒。便收起碎銀,笑吟吟問道:“林公子想聽什麼曲兒?”
“唱什麼無所謂,隻要唱的大聲些,本公子耳背。”
這林姓公子是執意要給那藍衣大漢出頭了,他看似紈絝不羈滿臉草包相,倒是個性情中人,頗有些俠士之風。江釋暗暗想著,簫聲隨即再次響起,如泣如訴,吹得卻是葬魂曲。
雪國的葬魂曲本來隻在軍旅中傳唱,他在這塞外古鎮的孤寂酒樓裏,為一個素不相識的江湖漢子吹奏,雖說少了些許悲壯,卻多了一份人世無常的淒涼。
兔死狐悲,眾人回首望著吹簫人,隻見他端坐在拐角長凳上,十指流動,清幽的簫聲便從他十指間流淌出來。麵對三步之外的屍首,他臉上盡是冷漠肅穆,仿佛除了蕩漾在酒樓中的樂曲,其他皆是虛幻。
聽見曲子,二樓冷哼一聲,白瓷茶杯激射而出,直奔向另一扇門裏自斟自飲的林軒。林軒看也不看,屈指一彈,茶杯應聲碎裂。
“本公子從不喝茶,淡出個鳥味來,還是請徐兄喝酒吧。”他輕輕揮手,桌上酒杯旋轉飛起,劃空而出。但酒杯未到窗外,劍芒已從破窗處迎麵飛來,酒杯砰然破碎,酒水四濺。
林軒重新斟滿了一杯,冷哼道:“敬酒不吃吃罰酒!”
那邊立刻怒道:“哪裏來的野驢,卻不是找死!”
“徐兄好大的口氣,莫要閃了舌頭。這裏是北域,可不是暮雪樓。”林軒搖著折扇,從雅間慢悠悠走了出來。
二樓破窗處,也飄出一個青衫男子,正是長白暮雪樓弟子徐麟。他倚在窗前,遠遠望著林軒,如臨大敵般蹙眉道:“沒想到林二公子也會把區區一匹火烈駒放在眼裏,我們師兄妹此番怕是也要無功而返了。”
林軒輕搖折扇,淺笑道:“賢伉儷術法通神,林某怎敢爭鋒。”
聽到此處,樓下眾人齊齊看向林軒,眼中充滿敵意。
大家不遠千裏來光顧這鳥不拉屎的破敗古鎮,都是為了爭奪那匹神駒。這火烈駒在豪門世家眼裏也許不算什麼,在他們心中可是千金難求的寶貝。這林軒乃是北域第一鑄劍世家碧血山莊的二公子,魂力精深,背後的勢力更是不容小覷。多一個高手,自然多一份威脅。先前還覺得他肯為萍水相逢的藍衣大漢出頭,也算有些俠骨。現如今淪為強力的敵手,眾人的態度立刻發生了轉變。
“林二公子何必自謙,我想在座諸位,絕無人是你一合之敵。既然林二公子也中意那匹火烈駒,徐某也隻有退避三舍了。”眼見林軒已成眾矢之的,徐麟暗自竊喜,不如先讓他們爭個魚死網破。
此言一出,頓時群情激奮,更有人抹起衣袖躍躍欲試。林軒又怎會不知他打得如意算盤,偏偏笑而不語,卻聽江離低聲嘲諷:“借刀殺人,好不要臉。”
徐麟何等耳力,自然沒有放過這句閑言碎語。他側目瞪了江離一眼,突然拍打劍鞘,一道淩厲劍氣疾馳而出。
眼看劍氣已到了江離麵前,頓時便要血濺五步。忽聞簫聲陡然轉折,那淩厲劍氣如遇屏障,頓時煙消雲散。
徐麟臉色微變,冷冷盯著江釋:“果然臥虎藏龍,我就先來會會你這個賣唱的。”
“欺負後生算什麼英雄,徐兄若是技癢,林某樂意奉陪。”林軒合起折扇,正待替江釋出頭,忽聞遠山轟鳴,如雷貫耳。
咧咧朔風,裹著茫茫大雪穿堂而過。那風雪之中,竟有熱浪滾滾,排山倒海。眾人暫時止了幹戈,一窩蜂湧出酒樓。但見火光衝天,染紅了寂靜的夜。
北山之巔,一團碩大無朋的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滾滾而來。幽暗夜空也被火光染紅,天馬鎮籠罩在紫霧之中,霞光萬丈。
熱浪滔天,房頂落雪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融,很多地方露出了千百年來未曾出世的真麵目。茅屋,雪杉,人群,都像是站在卷入海浪的帆船上,隨波逐流。熱浪一波接著一波,拍打著破敗的天馬鎮。
“年獸,是年獸啊!”不知是誰高喊一句,如湖心投石,激起層層漣漪。
“真的是年獸!年獸出世,天下又要大亂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不是火烈駒麼,怎麼會是它!”林軒目瞪口呆,難以置信的盯著火球中央。一隻獨角獸身似雄獅,蛇尾龍首,四爪如雕,獨角斜指蒼天,不可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