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重新坐定,王平忽問道:“敢問將軍,下一步可是要去上庸?”
薑維頷首道:“不錯!上庸有近萬士卒,如得其半相助,則南下解圍把握大增。”
王平躬身抱拳道:“如此,末將有事稟報。”
薑維的目光在王平的身上轉了兩轉,心道:“這可是你的投名狀麼……”
不出所料,王平接下來稟報的內容,正是他納給薑維的投名狀。他在劉封身邊日久,於上庸人脈關係、兵力分布等情況十分了解。
“上庸大約有兵一萬,少將軍親領三千益州兵,孟達領四千東州兵,申耽領本地三千郡兵。三位將軍私下的關係並不算好,各有各的打算。尤其是孟將軍,一心想著保存實力……”
他是果斷之人,自忖此番新投薑維,寸功未力,難得主將信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當下便將他在上庸所見所聞事無巨細,一一稟報。
這正是薑維急需的情報。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他寄希望於能夠像今日說服向朗一般勸服劉封,但劉封與關羽之間的裂痕極深,他實無把握就此彌合。倘若劉封執迷不悟,置大局於不顧,少不得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
而王平的情報來的恰到好處,兩廂印證之下,他腹中的計劃草稿已經粗粗成型。
如是,這一場即是投誠、又是商討會的宴會,一直持續到了深夜方歇,眾人各自散去。
薑維臨走之際,順走了案幾上未動的那幾隻獼猴桃,一路行到公署後院。關銀屏乃是女子之身,身份貴重,故而向朗安排了後院一間幹淨屋舍供她休息。
薑維輕輕扣門,裏麵沒有回音。他便輕輕推開門進去。屋內漆黑一片,但他視力極佳,隱約能看到關銀屏身披鬥篷,正伏於榻上沉睡,正發出輕輕的呼吸聲。
疾行這兩日兩夜,她終是累了。
薑維湊近看了看,見她嘴角微微上揚,睡像竟然十分憨態可掬,也不知道她夢中是否暫時忘卻煩惱。
薑維在塌邊留下萇楚,又尋了一床毯子蓋於她身上。方輕輕關了門,轉回自己房中。
經過一整夜的休息,羽林郎的精神早已充沛如初。
薑維拜托向朗、向寵二人留在房陵郡整頓兵馬,約好三日之後回轉。自己則在翌日一早,帶著羽林郎並關銀屏、王平二人直撲上庸而去。
上庸縣城和房陵縣城相隔百五十裏。眾人馬力充足之下,朝發夕至。
薑維再一次試圖用漢中玩詔令叩開城門,但城樓上的守軍卻不甚給麵子,直言需稟報上官,請他們候著。
他們抵達上庸城下時太陽尚未落下,等到城門打開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羽林郎乃是君主親衛,哪裏受過這等怠慢?俱是扳起臉來,隻是薑維還未發話,一時不得發作。
而此時,副軍將軍劉封正在府中宴請孟達與申耽兩位。
孟達,字子度,扶風郡郿人,本為劉璋屬下,後在劉備入蜀時投降劉備。漢中之戰後期奉劉備命令,從秭歸北攻房陵,並在上庸與沿漢水南下的劉封彙合。
申耽,世居上庸,乃是當地豪族。原為魏國上庸太守,因劉封和孟達的圍攻而投降蜀漢,官居原職,另封征北將軍銜。
劉封身為漢中王劉備的義子,身份超然,地位和遠在孟達與申耽之上。他也自負身份和武力,不怎麼看得上眼前的兩位降將。他也知道這父親並不信任這兩位,賦予自己統領二人軍隊的權力,故而不盡言語上不甚尊重,也時常借故欺負二人。
遠的不說,直說上個月劉封輕裝出行,碰到了孟達領華麗的儀仗出行,兩相比較,高下立判。他一怒之下,當眾剝奪孟達的儀仗。此事一度為孟達引為奇恥大辱。
但今時今日,上庸局勢有變,豪族叛亂此起彼伏,或無間斷,劉封內心隱隱有所不安,終於想到了這兩位一直被自己打壓的同僚。
原來數月前劉備初定漢中,關羽坐鎮荊州,兩人不僅吸引了曹魏全部火力,隱隱還帶來漢室中興之像。
待劉封拿下上庸等東三郡後,申耽兄弟投降,當地豪族世家皆持觀望態度,故而本地叛亂的力量十分淺薄,以他手中兵力用於彈壓可謂綽綽有餘。
但這幾日荊州局勢有變,關羽敗退麥城,覆滅在即,東三郡的親魏勢力蠢蠢欲動,郡內接連發生好幾次叛亂,聲勢遠盛當初。
這幾日,劉封帶兵四處救火,已是忙得焦頭爛額,無可奈何之下,隻能想孟達與申耽二人。孟達手握有四千東州兵,戰力頗為不俗。而申耽乃是本地好強,在上庸之地影響力可謂頗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