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傳前漢辭賦大家司馬相如年輕時,知卓王孫的掌上明珠卓文君美貌非凡,更兼文采,於是奏了一首《鳳求凰》。
卓文君也久慕司馬相如的才華相貌,兩人互生愛慕,私奔而去。
卓文君自此素手調羹,當壚賣酒,遂成一代佳話,惹多少癡男怨女感懷落淚。
於是乎,“鳳兮鳳兮歸故鄉,遊遨四海求其凰。“經久傳唱。
傳聞錦官城內首屈一指的奢豪酒樓鳳凰台,乃是後世商人在司馬相如舊居的基礎上重新修葺起來。
東家不惜重金,以白玉為基,以飛橋為連,以錦緞為飾,無數珠簾繡額點綴其中,將鳳凰台內外上下裝潢得富麗堂皇。
尤其到了夜裏,鳳凰台上點起數百盞明燈,可謂燈燭耀目,璀璨全城,是錦官城中一大勝景,與老子論道的青羊宮,織女洗紗的浣花溪,秦將張儀所築的龜城古城牆並稱四景。
薑維感念朋友們的熱情,特地選在此處設宴,也是存了款待之意。
今日受邀的賓客,除了關平、張苞、關興、張紹、馬鈞五人外,還有魏榮、趙氏兄弟,龐宏、簡舒、李遺、霍弋這幾位官二代,
句扶、王平、向寵三人亦赫然在列。
一時賓客雲集,青年才俊濟濟一堂。
時秦漢時期的宴席,是極重要的社交。
此次受邀的賓客中,有世家後裔,有勳貴之後,但也有寒門子弟,甚至還有漢化的夷人,成分十分複雜。
薑維未免句扶、王平幾位出身不高的賓客放不開,早早來到鳳凰台迎候陪伴,盡量不讓他們生出怠慢,或拘謹之感。
等到賓客一一到齊,他便向魏榮等人介紹:
“我來介紹兩位朋友。這位是句扶句孝興,這位是王平王子均。這二位皆善統兵,荊州大戰時數番隨我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戰功。前幾日,主公已經將他二人遷為偏將軍。過幾日孝興將掌羽林左丞,子均將督虎步前營。日後可以多多親近。”
魏榮等官二代見句扶、王平二人衣著簡樸、土裏土氣的模樣,原本有些看不上;但少年人外物充滿好奇,願意傾心結交看得上的朋友。
聞得薑維介紹,頓時對他二人刮目相看,輕視之意盡去,皆鄭重抱拳見禮
句扶、王平二人感受到熱情招待,拘束之心由是盡去,亦還禮見過。
薑維見狀,便笑著請諸人入席。
按照慣例來講,設宴款待客人時,身為主人者需要想方設法熱絡氣氛。
但諸官二代平日裏本就廝混得熟了,更兼簡舒隨了他父親簡雍詼諧的性子,時常會講出幾句讓人捧腹大笑的話語。
故而,席間有說不完的話題,根本無需薑維這個主人刻意暖場。
眾人且笑且聊,美酒佳肴亦如流水般送上。
侍從一邊布置,一邊介紹道:
“擺在各位尊客身前的,乃是本店名產怨郎酒,還請品鑒。”
簡舒奇道:“怨郎這個名字倒也奇怪,可有典故。”
那個侍從顯然受過訓練,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昔日司馬相如公因《上林賦》,得武帝重用,辭別文君赴長安供職。但他離家五載後方才來信,信中隻數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千百萬’。貴客可知此信何解麼?”
張苞皺眉嚷道:“什麼‘一二三四五’,這廝怎麼淨愛弄些虛頭巴腦的玩意。”
說到才思敏捷,龐宏是數一數二之輩,聞言笑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千百萬皆是數量,獨獨無‘億‘,通“無意”二字。可見司馬相如想要借此信,向卓文君暗示其心意已變。“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
侍從笑道:“這位貴客好才思。正如貴客所言,相如公至長安後,漸漸耽於逸樂,日日周旋在脂粉堆裏,還欲納一位茂陵美人其為妾。信中意思正是如此。”
關興憤憤道:“這司馬相如如此始亂終棄,令人鄙視!哼,日後誰若敢如此對待我家銀屏,我必將之碎屍萬段!“
李遺陡然聞到“銀屏“二字,身子不自覺打了個機靈,腦中漸漸浮現出那日的驚鴻一瞥。
侍從繼續道:
“文君知曉相如公心意後,疾書《怨郎詩》回詰,詩文智巧情真,字字是思,句句是念。相如公看後羞愧萬分,深被文君的才華與真情感動,最後回頭與她終老。”
眾人聞言唏噓不已,皆感歎於卓文君的境遇和智慧。
侍從又道:“諸位貴客麵前的美酒,正是用文君當壚賣酒時,流傳下來的酒窖所釀,故名曰怨郎酒。”
這時,簡舒細細品了一口,作一臉陶醉狀:
“今嚐文君壚酒,依稀可領略三百年前之絕世風華也。”
他這般做作,自然引得在座諸人一番哄笑。但哄笑之餘,心中好奇,紛紛舉杯去品。
薑維不以為然道:
“卓文君當年酒窖未必便能流傳下來;即便流傳下來,這酒也未必便是用那口酒窖釀的。鳳凰台借三百年前風流軼事,將尋常美酒賣出市價十倍之高,還能讓客人甘之如飴,可見這個東家倒是善於經營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