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賽金花:浮沉孽海自悲歡(1)(1 / 3)

隻有鼓足勇氣,才敢回到一百多年前,看灰暗的雲彩下顫抖的大地。不忍回望那些被炮火和硝煙熏染得斑駁的曆史,可我們又實在無法回避,那裏停放著無數悲歎的聲音,也停放著無數奔逃的背影。是的,大清王朝就在那時候漸漸走向終點,隻留給我們一個瘦骨嶙峋的背影,在夕陽下走向沉寂。

曾經的泱泱大國,剩下一張蒼白的麵孔,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西洋的炮火無情地轟開了那扇關閉了很久的大門,大清王朝的君臣麵麵相覷,原來固若金湯的江山,竟然那樣不堪一擊。於是他們惶惶不可終日,好像隻要一陣風就能把他們吹向塵埃。在那些慘淡得讓人不敢逼視的歲月裏,擠著無數紅頭發藍眼睛的腦袋,擠著無數的大炮和硝煙,當然還有一些顫抖著雙手搖尾乞憐的國人。

我們必須用斜陽溫柔的光線為那個悲哀的年代做細心的修飾,才能讓它看起來不那麼蒼白。可我們無論如何也避不開那些硝煙,它們仿佛就在眼前繚繞氤氳,然後慢慢歸結為一些和約,《南京條約》、《天津條約》、《馬關條約》、《辛醜條約》……或許還有更多,都由那些顫抖著的手默默地簽訂,然後陳列在大清最後慘白的記憶裏。

茫然地將目光投放在那時的大地上,依稀看見一群人在銷毀鴉片,然後炮火從西方遠遠地轟來,將自以為是的大清帝國轟得如坐針氈;也會看到致遠艦上威武的英雄戰死在海水中;還有一群人頭裹紅巾拿著大刀向洋人砍去……最後,你必然會在某一個縫隙裏看到一些名字,慈禧、光緒、李鴻章等等,這些大清帝國的最後守衛者,被炮火驚得腿都軟了,於是隻好躲在一些角落,偷偷地看著,找清朗的天氣出來和那些扛著槍炮的人簽合約。然後就是陪笑著把銀子和地盤給人家,破財消災,不亦說乎。可就在和談的那些日子,人家的炮火已將整個中華大地燒得麵目全非了!

就在那些悲涼的歲月裏,卻清晰地站著一個身影。她從煙雨江南,走到繁華無限的歐羅巴大陸;從十裏洋場的上海,走到搖搖晃晃的北京城,一路走,一路風姿綽約,一路嫵媚地笑。就這樣笑著笑著,就成了那灰暗天空下的一抹紅,和炙熱的炮火、破碎的大地一起,組成一幅讓人百思不得其解的畫,掛在大清帝國最後的牆壁上。

江南,那水雲間蘊含著的嫵媚,被她盡數收入身體魂靈之內,從南方到北方,從東方到西方,那麼輕飄飄地走過,像風一樣,而當人們爭相投去豔羨目光時,她隻是嫵媚地一笑,然後轉身走向遠方。遠方,總有人隔著煙塵看著她窈窕的身姿,琢磨她的前塵往事。

她太輕,輕到微塵,那條風塵的路給她印上了太深的記號,可是她又那樣鮮明,像藍天下緩緩飛過的雲霞。你會忍不住想要探求,那時的天空下,她如何走過山水雲靄,走過煙火人間,走進那片渾濁的池沼,卻又浮出水麵,將流轉的目光和豔麗的形象留給人間。當你探求的時候,她已經站在那裏,風情萬種。

她就是賽金花。或許這個名字已經泛黃,但是在大清最後的沒落時光裏,她曾在偌大的北京城裏無限妖冶。那繾綣風流讓北京城無數達官貴人淪陷,石榴裙下送走多少狂歡的夜!她讓那些人暫時忘記了炮聲,讓京華的煙雲變得迷亂。她隻是夜裏綻放的煙花,卻點亮了多少獵豔者心中的天上人間!

而當人們走出她的房門,走向煙火人間,驀然間醒轉,列強的槍炮依舊對準萬裏的中華河山。可是有什麼辦法呢,那個妖嬈的身影就在那裏,敞開著房門,房子裏春風旖旎,於是這些人再次奔向那個地方,仿佛那是人間最後的安樂地。賽金花就在那裏迎接著春風秋月,流年帶走了她多少年華,她似乎早已忘記,她隻是華麗地走在人間的路上,華麗地綻放。

她不想將名字刻在青史上,事實上青史也總是拒絕來自青樓的名字。可在那個世紀相交的時刻,她挽著洋人的手,走向深沉的夜晚,軟語輕言,為萬千的生靈贏得安寧,也許這安寧來得怪異,但那時候的賽金花,的確有過悲憫之心。在大清君臣紛紛逃亡的時候,這個風塵女子默默地走出來,為北京城所有的生命,帶去了微弱的溫暖。

時光已經磨滅了很多記憶,可是她卻清晰地站在那裏,盈盈地笑著。這笑太嫵媚,於是我們想起來,原來她來自江南。和那些溫柔秀雅的江南名妓相比,她多了些豪放恣肆,或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生命就是用來揮霍的,年華就是用來放浪的。她帶著江南湖水的嫵媚,走了那麼遠的路,見了那麼多的人,曆了那麼多的事,然後默然歸去,仍舊是盈盈地笑著。她並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卻將一個絢爛的形象留在那炮火連天、花飛葉落的歲月裏,偶爾被人看見,送上驚異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