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節(2 / 3)

兩個月試用期很快就過去了,米蘭的銷售業績為零。白傳乾警鍾長鳴,提醒米蘭還有一個月的機會,再不抓緊,就必須自動辭職。

中午吃飯,吳大鵬塞給簡淩一根哈根達斯,努努嘴說:“教教米蘭。”

簡淩說:“這就算拜師了,也太便宜了吧!”

米蘭在旁邊笑。簡淩說:“今年樓市還過得去,去年金融危機的時候賣房比賣菜難,整棟的樓盤豎立著無人問津。那樣的慘狀我們都熬過來了,現在怕什麼?”

真如簡淩說的那樣,今年的房子不愁賣。最後一個月,米蘭終於做成一單。吳大鵬請簡淩吃飯,因為沒有簡淩幫忙,那房子興許就賣不成。

那天,米蘭接待的是兩位教師模樣的男女,男的戴副眼鏡,女的留蘑菇頭。米蘭沒信心,一般來說,兩人一起看房分歧大,很難現場成交。還有老師很能侃,他們最會挑學生的毛病,大家都說房子如孩子,買一套房子等於領養一個孩子,毛病會挑得更多。

米蘭一直在女的屁股後追隨,簡淩示意她要盯住男的。米蘭小聲說:“現在老師能買這麼好的房子,真了不起。”

沒想她小聲說的話被男的聽見了,男人說:“你看我們像老師嗎?”

不是老師?米蘭心裏直罵自己笨蛋,培訓時學的知識全還給老師了,到現在還判斷不出來人的身份。男人指著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說:“我很忙的,沒時間與你磨嘰,你直接說房子的缺點。”

米蘭還真就磨嘰了,因為多數時候,售樓人員對房子的優點比缺點掌握得好。男人說:“你不會說這房子完美無缺吧?”

客人提的要求一點也不過分,培訓老師教她們對缺點要輕描淡寫,對優點要無限放大。米蘭說:“十層以上是最好的樓層——”

男人打住說:“你當我外行啊?都知道八至十一樓是灰塵帶。我不要優點,隻要缺點!”

缺點?米蘭盯著沙盤中的模型說:“缺點……就是它與鄰近的牆麵太近,不過,也達到了規定的間距。”

“還有呢?”男人問。這套房子米蘭領客人看過幾回,依米蘭的想象,她感覺這房子除了間距太近,應該沒什麼缺點。男人說:“你是新來的吧?”

米蘭啞口無言。男人說:“怪不得一問三不知。”

客人轉身要走,米蘭想:完了——客人又跑了。簡淩這時慢悠悠走過來說:“米蘭,這房客人定了沒有?”

“沒有。”米蘭照實回答。簡淩說:“我正想要你先預留著,我的客戶剛打來電話,他在外地出差,明天一回家就來交定金。”

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走到門口的女人突然對男人說:“要不,那套房我們先定了?”

比腦筋急轉彎還意外,男人立馬隨女人一起回來了,刷完卡交完定金,男人為了給自己台階下,對米蘭說:“我是做生意的,不是老師。生意人時間就是金錢,我們不想把賺錢的機會浪費在看房上。這房子我們是用來投資的,不是自住。”

兩人剛出門,白傳乾說:“生意人最會自作聰明,定金下了,再堅持自己看準的是真理,你們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米蘭使勁搖頭,白傳乾說:“買房就像女孩子嫁人,婚前睜大眼睛,婚後要閉一隻眼。生意人如果沒學會自我安慰,就不要做生意了。”

就是說剛才的男人中招了?米蘭想不出招數出在哪裏。白傳乾說:“知道剛才的奧秘在哪裏嗎?”

米蘭再次搖頭。白傳乾說:“仔細回憶一下,如果沒簡淩說的那句話,他們會下定金嗎?”

真的呀!沒簡淩配合,房子不會一下子就簽單了!

米蘭對售樓部的初步定義是——售樓部就是一個大舞台,她們是舞台上的演員,獨唱、雙簧輪流上。

試用期過後,米蘭心裏有種成就感:

第一,她暫時不會被公司淘汰出局。

第二,她與吳大鵬同居了,愛情逐步走向穩定。

米蘭期盼有一天與大鵬牽手走向婚姻的殿堂。大鵬說:“會的,隻要我們有了房子,我們的愛情就有了家。”

米蘭撒嬌說:“兩顆心的結合難道還抵不上一套房子?我不要做房奴。”

大鵬向米蘭行了一個中世紀歐洲的騎士禮說:“我做房奴,你做房主,我永遠是你的奴隸。”

米蘭像奴隸主對奴隸那樣說:“把你的身體交出來,我要檢查一下,看裏麵有多少潛能。”

大鵬站直身體說:“相信我,為了我們的大房子,我已經努力了。”

米蘭說:“成天膩在家裏,你努什麼力?”

之前嚷嚷著做不下去要辭職的米蘭沒辭職,倒是做得風生水起的大鵬先辭職了。

吳大鵬說:“你沒看見最近幾個月我特別忙嗎?告訴你,我已經快成功了!”

米蘭撲在大鵬肩頭,興奮地說:“公司有眉目了?”

大鵬把米蘭抱起來旋轉,唱道:“我的未來不是夢,我要過好每一分鍾。”他猛地扒掉米蘭的外衣,吻上她的唇,說:“有人看中我了,想與我合作開公司。”

米蘭嬉笑著躲過吳大鵬,說:“你成功與我們上床有關係嗎?”

大鵬說要慶祝。

有人問,企業為什麼少有做強?答案是因為人人都想做老板。大鵬就是“人人”中的一員——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大鵬的公司很快像模像樣地開起來了,關於注冊資金是找誰借的,米蘭沒問。在她眼裏,大鵬就是那種有超能力的人,沒有解不開的結,沒有辦不成的事。就像之前大鵬是什麼時候還清讀書貸款的,她也一無所知,她對大鵬有信心。隻是放下一百個心的米蘭做夢也沒想到,大鵬的合夥人居然是一個女人,而且是一個離婚的女人。

大鵬的合夥人叫楊珍妮,是一個海歸,正確的說法應該是“龜”伴——在海外陪丈夫留學,丈夫學成歸來,拿回了博士文憑,楊珍妮也帶回了大學文憑。和米蘭一樣,上了一個絕不是一流又不是二流,三流又無從考證的學校。珍妮的丈夫拿回的博士文憑絕對是真的,而珍妮的文憑就無人考證了。丈夫回國搞課題搞科研,珍妮在當地開發辦當秘書。就像漢堡包和肯德基在中國一樣,經營者多是中國人,他們靠的是一個洋商標。珍妮找工作靠的也是一個鍍金的洋外衣,最主要的還是沾了政府的光,政府是重視人才的,不管這“才”是錢財還是木材,隻要是“才”,政府都重視。珍妮有一口還算流利的外語,但凡開發辦有外國友人出現的時候,珍妮可就派上大用場了,她那一口洋文中還帶有中文的英語居然能讓懂點中文的外國朋友聽懂。隻是開發辦外來使者不多,多數時候,珍妮像政府官員的花瓶,遇上應酬他們會帶珍妮一起去提高身價。互相吹捧時會問:“你的會說英語嗎?我的秘書是留洋回來的。”

在國外,珍妮的老公是窮困潦倒的留學生,他們倆在一起惺惺相惜,因貧窮而恩愛。回國以後,老公被一所大學當人力資源引進,像稀有動物一樣,學校稀罕他的留學身份,女學生們更是稀罕。好日子沒過兩年,老公與珍妮離婚了,據說是有了外遇。珍妮說男人翅膀硬了,和自己的學生好上了,男人說珍妮與政府官員玩曖昧。好在沒有孩子,這婚離得了無牽掛。因為經常與商人打交道,也因為珍妮感覺男人是世上最靠不住的,所以她想利用手上的資源成立公司。那天大鵬代表公司去洽談項目,請吃飯的對象正是珍妮的領導。

吃飯的時候,大鵬坐珍妮對麵,大鵬本無意觀察珍妮,隻是珍妮說話時喜歡用中英文交替,不禁讓大鵬對這個會英語的女人多看了幾眼。珍妮與人交談,喜歡帶一些單詞如“honey”,還有“why”,帶“no”和“yes”的時候更多。大鵬看她的眼神絕對不曖昧,就像曠野的天空中忽然出現一道圓形,所有的人都盯著圓圈看,想那莫非是外星人的飛碟?這廂珍妮出於禮貌,回敬大鵬一個微笑的眼神,聳聳肩說:“嗬嗬,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