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氏一聽,便有些慌了,緊張的問雲溪:“可是夢魘了?這可如何是好?你知道的,前幾天,樂樂才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她這麼小的孩子,哪裏受得住?”

雲溪看寧氏如此緊張的樣子,不由好笑的搖頭:“倒是難得見你如此驚慌的樣子,我早已告訴過你,這個孩子,是劫數,也是救贖。如今劫數已過,你大可不必再憂心了。你今日能將她帶來,我便知你是已經想通了。風華,我們相識一場,無論是為著什麼,我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半晌,寧氏點點頭。

若說這世上,能夠令她完全信任的人統共也就那麼幾個的話,雲溪定是其中之一。當初在她最艱難,最想要放棄的時候,是雲溪給了她最後的精神支持。否則,這世上,早已沒有寧風華了。

寧氏轉身離開,留下雲溪跟初見。

雲溪將初見放到鋪了軟墊的榻上,自己坐到了她的對麵,拿起一本經書。

初見的心裏一直砰砰直跳,她希望雲溪大師知道些什麼,又害怕他知道。

“小丫頭,不要害怕。”雲溪笑著望著初見,他的笑容如同能夠浸潤人的心靈一般,讓初見原本的緊張,也慢慢化成平靜。

她來這裏,既然是想要從雲溪大師這裏知道些什麼,又何須害怕呢?

“丫頭,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話。你也無需緊張和擔憂,佛家講求因果循環,凡事也皆有因果,今日之果,或許便是明日之因,今日之因,也許是昨日之果。人活在世上,命運許是有其定數,但也並非無法改變。這便是要看你所種下的,是怎樣的因了。隻是萬萬不可有執念,人一旦有了執念,便難以回頭了。”話落,看初見一臉迷茫似懂非懂的樣子,接著道:“你便隻當,噩夢初醒,一切,都重新開始即可。將來如何,還要看你以後如何經營。”

“你,你到底是何人?”初見如今從雲溪大師這裏得到確切的答案,知曉自己是真正的重生了,真的回到了十八年前,即便所有的一切都那麼真實,但她依舊有些恐慌和害怕。

“阿彌陀佛。”雲溪雙手合十:“世間之事,自有他的道理。丫頭,你可想知道,你死之後發生了什麼?”

“我不想知道。”初見幾乎是脫口而出,她不想知道,一點兒都不想知道,甚至不想去回憶那一幕,滿目的鮮血,禮兒慘死在她麵前的樣子,那所有的一切,她不想,不想再經曆一遍了。

是啊,再也不想了。

所以,現在不是正好嗎?一切的一切,她都不會,也不允許它再發生了。娘會好好活著,舅舅,禮兒,他們都會好好的活著。

初見突然有些明白了。不管她是為什麼會回到十八年前,也不管雲溪大師知道些什麼,甚至不管天命如何,現在一切都尚早,都是來得及改變的。

“你可明白了?”雲溪問道。

初見點點頭。

雲溪大師道:“你比你母親有福氣,也會給她帶來福氣。如此,我在世間所有的塵緣,也該了了。”

他本已是世外之人,早已不該再管世俗之事,隻是當年陷入人生迷局之時,恰巧得到寧風華無意指點,令他終於突破心底最後的桎梧,他感念她的恩情,特地為她卜了一卦,卻是看出她命中之坎坷,萬千風華最終無聲隕落,其女甚至牽連到國之命脈,最終令天下生靈塗炭。他雖已悟透人生,卻不忍蒼生受苦,隻是這卻是一場死局。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在這死局之後,竟是衍生出變數來,而這變數,便是寧風華的女兒葉初見。

到了這一切,雲溪方才領悟,何為真正的佛法。之前種種,他雖已領悟,卻並未親身經曆,如今親眼目睹這一切,才算是真正的悟了。

初見有些不理解雲溪大師所說的塵緣已了是何意,他卻已經不再言語。隻真如他同母親所說那邊,親自為她誦經。

初見也不曉得為何,聽過雲溪大師誦經之後,她的心情竟是真正的平靜了。似乎那過往的一切真的隻不過是一場夢魘,而今,夢已經醒了。

雲溪大師為初見誦了一個時辰的經書,對於初見而言,卻是受益匪淺。在以後許許多多令她覺得慌亂和難熬的時刻,隻要想起那個下午,在那個溢滿了茶香的普通僧舍裏,她所享受過的那種平靜,她的心也會跟著漸漸的平靜下來。

晚飯時寧氏來接初見,讓芳嬤嬤帶著初見先走之後,寧氏又留下來同雲溪大師聊了許久。

第二天的時候,初見聽到了雲溪大師圓寂的消息。

那一刻,她方才知道,雲溪大師為何會說,他塵緣已了。

初見沒有想到,她曆經兩世,終於見得雲溪大師一麵,卻也是唯一的一次見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