珩撐著傘,轉過身。
“蜓兒,用你的眼睛銘記這一刻吧,我知道八裏櫻對於你來說,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你的靈魂甚至都寄宿在這裏了,連麵對死亡,你都選擇這裏,但是八千裏驛路,這不過是個開端而已,你的生命亦是如此。”
“珩……”傘上的聲音漸漸大起來,花瓣不會在盤旋和紛飛,而是急急的隨雨滴墜落“八裏櫻是不是……要消失了?”
“嗯……櫻花的花期沒有這麼長,是為了守護你才撐到今天的吧……”珩攬起我開始顫抖的肩:“我知道你會難受,但是,還是想你看著八裏櫻的消逝,這是八裏櫻的宿命,也是你必須麵對的事實。”
“這……”我咬緊了牙:“明年還會開吧。”我這樣安慰著自己,卻心如刀絞,仿佛重要的東西在一點點被黑暗蠶食。
“明年的八裏櫻和今日的八裏櫻相同嗎?”他毫無置疑的戳穿了我的痛楚,可是我卻感激他,無比感激,若這一刻我錯過了,我會恨自己吧?
雨越來越大,我偎在珩身邊,張大眼睛看著粉紅色的花簇被打碎、打落、混入泥土。暴雨如一個死神,在八裏櫻裏肆虐,半透的花瓣被撕扯,被拋在空中,被打入草叢,深褐色的枝幹一點點露出來,留下單薄的葉子,在雨中發癲的顫抖。
我沉默的看著,心中的某個部分被一點一點的挖空,曾經的過往一幕一幕的劃過,消失……想這盛大的櫻林,被雨屠戮至空,雨還未停,櫻花已全數落盡,我深深的歎了一口氣,淺淺的,幾乎自己都聽不到的說了聲:“謝謝……”
“你竟然沒有落淚,果然非普通的堅韌。”
“我一向如此,人生要失去的東西還有很多,為每一個都落淚,我會哭瞎雙眼的。”我自嘲。
“嗬……早認識你十年該多好……”珩幽幽的道,臉上多了一抹哀傷,他將我擁進懷裏,我沒有反抗,反正他對我予取予求習慣了。
沒有想到,珩一向霸道蠻橫,可是今天的他,竟然體貼至此,他竟然知道會下雨,八裏櫻會不複存在,盡管知道我會傷心,卻不想我後悔,他知道什麼是我最想要的,什麼是我承受的了的,也許,最了解我的人,根本是他,比我還了解自己……
沒錯,細數從前,他可能早就看穿我會踏入睿熾政治,所以他要珞瑜留下,無奈珞瑜寵我,任我由著性子來,所以自己被罰帶兵;珩也知道吧,如果那夜他用最便捷的方法救了我,我將一輩子得不到真正的救贖,我不會相信任何人並且相信世界上還有幸福存在了。
我心動了,真的心動了,在我承認自己愛上他之後,第一次有了想跟在他身邊的想法。
“怎麼辦?”我問。
“什麼?”他疑惑。
“我愛上你的話怎麼辦?”我笑問。
“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沒什麼好擔心的。”他挑起嘴角笑了。
“可是我除了愛你,還有點喜歡你了。”
“隻是有點嗎?”他一皺眉:“真是遺憾的措辭。”
“慢慢遺憾吧,我想我不是第一次打擊你了。”雨停了,我鑽出傘下,徑自踩著泥濘的花瓣路亂走著,他並沒有加快步伐,卻始終在我身畔。
“跟我走……”
“為什麼?”
“你這女人真難纏……”他繞到我麵前封住我的路,封住我的口,封住我的氣息,直到我的嘴唇紅腫,直到他滿意:“我需要你。”
“你是誰?”我問“這個問題你答錯了,我絕不會跟你走。”
他自信的啄了一下我的額頭:“我隻是一個男人而已。”
我意外而欣喜的望著他,不再抗拒自己了,我挑起一縷他的長發,在臉上摩挲了下,果然如絲般順滑:“你真的令我害怕,你狡詐的太過分了。”
他笑開了,張狂的笑,仿如天下盡收手心般暢快而豪氣萬千的笑著,他將傘一送,傘幽幽飄了幾下,柄朝上,落在湖中,在微波裏遠離了湖岸。
“這個驛站消失了,絕命先生的人生也該停止了,我們回善待睿熾的百姓,像對待自己的百姓一樣,所以,你不必再為任何人亂操心,把身體養好,我們擇日啟程。”
“……”我欲言又止,卻被他看到。
“還沒有安全感……好吧,我發誓,我若負你,萬劫不複……你也想你爹了吧?他老人家等你很久了。”
“我爹……他知道嗎?”
珩眯起眼壞壞的道:“當然,我是他老人家欽點的女婿哦……”言罷他一副傲慢的樣子走開。
啥?爹爹又背著我自作主張?我急忙追上去:“你別走,給我說清楚,我爹他怎麼說的?”
“快點回去吧,”他避重就輕的道:“再不回去你的忠仆要殺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