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二十五個小時的路程讓我深刻地體會到什麼叫孤立無援。如今想想我們五個人在一起談笑風生的日子,我懷疑蘇銘和韓蓉餘情未了的日子,或是蘇銘為我舉辦的歡送會,都仿佛上輩子發生的事情,已經過去那麼久遠。雖然我一直都知道許佑安是個冷淡的人,但沒想到這幾年間,他竟然已經變得如此沒有人性,簡直可以說是喪盡天良。
火車已經駛入四川省界,我看著洗手間鏡子裏的自己,垮掉的黑眼圈,額頭上冒出幾顆痘痘,一張無精打采的臉,無論如何也無法相信,麵前的人真的是我自己。倒像是C大院裏那個被兒女遺棄,終日靠拾荒為生的老奶奶。
值得一提的是,那個老奶奶死於兩年前的一場大雪。
我掬了一抔清水拍在臉上,水珠順著臉頰滾落,我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卻沒有起到什麼效果。
當我重新走回座位的時候,對麵的情侶已經依偎著睡得不省人事,小孩的媽媽也伏到桌子上,隻有那孩子還精力充沛地衝我眨著眼睛。列車員廣播還有十分鍾就將抵達成都火車站。我想著自己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特別想和唯一還清醒的孩子抱頭痛哭一場。
火車到站了,剛剛還睡得七葷八素的人們紛紛奇跡般地醒來,捉起行李便往車廂口擠去。我因為自知搶不過他們,於是索性老老實實地坐在座位上,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起身。
南方的氣候帶著憋悶的潮濕,我背起登山背包,雙腿不聽使喚,拚命地打顫。
透過火車上的玻璃,我看見許佑安從遠處焦急地走過來。
他檢視著每一節車廂,慢慢朝我這裏靠近。我從安全出口跳到站台上,站在原地等他。
許佑安終於發現我了,怎麼說呢,此刻他臉上驀然出現的驚喜神色讓我隱隱懷疑,說不定許佑安的良心還沒有完全泯滅。
他在麵前站定,聲音有種微不可聞的顫抖,“你坐硬座來的?”
我緩慢地點點頭,“二十五個小時。”
我沒來得及看清許佑安的表情,就被他一把扯進懷裏。他死死地抱著我,下巴抵在我的頭頂摩蹭,他的雙臂箍住我的肩膀,我無法呼吸,好像渾身上下每一個零部件正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我太累了。累得想在這個懷抱裏這樣睡過去。
許佑安輕輕把我鬆開,他的身上夾帶著泥土的味道,我有點不情願地從他懷裏抬起頭來。
許佑安皺了皺眉,說,“然然,你身上怎麼臭烘烘的?”
我揪起一縷發梢放在鼻尖聞一聞,味道無法言喻,我一把將許佑安推開,我說,“你坐二十五個小時的硬座試試!”
他非常反常地笑了笑,沒有再和我據理力爭,而是輕輕攬上我的肩膀,“先不說這些,司機在外麵等著呢。”
我狐疑地看了許佑安一眼。林蔚不是說他到四川是為了支教的麼,怎麼上頭還給他配了司機?原來待遇這麼好,我說許佑安怎麼屁顛屁顛地把所有人扔下跑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