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1)(3 / 3)

我知道我媽這人,心比天高,眼裏揉不得一點沙子。說她恨許佑安他媽,恨我爸,都比不上她恨自己這麼多年被蒙在鼓裏。如果這樣能讓我媽好過點,如果這樣她能好過……我輕輕錯開身子……那就讓他們進去,倆眼兒一閉,紅戳一蓋,離婚吧。

不知道我媽還記不記得當年的自己,梳倆羊角辮,從民政局裏邊拉著我爸歡天喜地地走出來的情景。

過去的故事就像泛黃的舊照片,在記憶裏褪去顏色,從此不再鮮活。

我媽抱著我的手漸漸鬆開,最後還不忘在我衣服上蹭一把臉,她說,“然然,不管怎麼樣,爸爸媽媽還是一樣愛你。媽媽活了大半輩子,跟著你爸當牛做馬,唯一的成就就是把你養這麼大。”

我的眼淚流得3一塌糊塗。我媽要強,典型的女強人。我想如果沒有我爸,她或許一個人能撐大半拉天。但她嫁給了我爸,永遠隻能當畢校長背後的女人。在學校裏為了避嫌,我爸也從不提拔我媽,什麼好事兒都沒她的份。老太太可能憋屈了大半輩子,想想也著實令人心酸。

我還負隅頑抗,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媽……你真的不再考慮考慮麼?”

我媽故作瀟灑地搖了搖頭,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要是你以後後悔怎麼辦?”

我媽咬著嘴唇一言不發。

印象裏我媽做事一直都很決絕,但也從來沒這麼決絕過,甚至不給自己後悔的餘地。

我想我再說什麼也都沒有用了,遠處我爸垂首站在街道的身影顯得格外落寞。我爸對我媽言聽計從了一輩子,總能變著法兒地滿足我媽的無理要求,就連離婚也是的,我媽說要離婚,就算我爸不樂意,也得聽她的。

我想如果我爸在事業上也能對我媽這麼言聽計從,那他們絕對不會鬧到今天這樣的地步。

最後,我媽拍了拍我的臉,頭也不回地走向民政局大門口,站在陽光底下朝我爸招手示意他過去,英姿颯爽跟個女梟雄似的。

我躲在樹下,這一幕對我來說太殘忍了,我怕看了以後無數個晚上做惡夢。

我順著街道漫無目的地往前走,想起從前小時候,我們五個人喜歡在C大的噴泉邊上玩兒,每次都玩得忘記了時間。剛當上校長的我爸一下班,就會騎著他那輛當時還簇新的自行車,到噴泉邊上把我捉回家。盡管我有一千個一萬個不樂意,還是乖乖地坐在我爸自行車的橫梁上,拚命朝許佑安林蔚他們擺手說再見。

林蔚說她一直很羨慕我有這麼好的一個爸爸,那時候我挺著胸脯反駁她,我說你爸才好呢,你爸還帶你下館子。

那時候我還不懂,一個單身漢帶著女兒,很多時候都是將就。而我也不懂,在幼小的林蔚心裏,有一個完整的家是多麼令人羨慕。

每次我爸把我帶回家,我總趁他鎖車的時候率先衝進樓道,上樓的時候把樓梯剁得咚咚響,這樣我媽就知道我們回來了,會在我爬上最後一級台階的時候把家門打開。整個兒樓道都是飯菜的香味,我丟下小書包就往餐桌上爬,這時候年輕漂亮又溫柔的趙嵐會和顏悅色地對我說,“然然,先洗手才能吃飯飯。”

可現如今,還是那幢已略顯破舊的家屬樓裏,我想聽見我媽叉著腰對我大呼小叫都成為了奢望。

我一路走著,眼淚在臉上肆虐。我以為我有無堅不摧的家庭,有無堅不摧的友誼,可事實上,沒有什麼是牢不可破的,在時間麵前,一切都漏洞百出。

我顫抖著掏出手機,將通訊錄來回翻了個遍,最終停留在“蘇銘”的名字上。我想聽到點兒安慰,想聽他溫柔地問我,“然然,怎麼了”,哪怕就這麼一回呢,讓我也拋開一切偶像包袱任性一把。

可惜中國移動沒給我這個機會。還是那個被無數人在無數場合咒罵了無數遍的女聲提示,“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我哭得更加慘烈了,我想,上帝或許將我頭頂的信號屏蔽了,於是也就沒能顧上我渺小而又熱切的呼求。

我悲悲戚戚地接著將通訊錄往下翻,看到“林蔚”二字的時候,放在通話鍵上的拇指一頓,想了想,最終還是找到了“許佑安”。我不確定經過我媽大鬧許家之後,許佑安還會不會理我,我有些悲壯地想,但哪怕聽他打電話罵我一通呢,既然已經慘得不能再慘了,就權當是和這個殘忍的世界多點兒互動。

電話很快接通,他的聲音在電話那端緩緩傳來。隻有短短的一個音節,禮貌又略帶疏遠的招呼,已經讓我本來就很奔騰的眼淚瞬間決堤。

“許佑安,我爸媽離婚了!”

時間短暫的“哢噠”一聲,清晰的頓點之後,許佑安的口氣有些急切,“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輕輕閉上眼睛,仿佛看到頭頂被屏蔽的信號出現一格奇跡,原來總還有個人,和你爭吵,互相諷刺,但當你需要他的時候,會義不容辭地出現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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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非常對不住大家,這文一直因為出版的原因拖了這麼久。

這次準備一口氣發到結尾。

本來想把最後幾章取消收費,但是和編輯商量了一下,實在不好意思費恐怕還是要收的--

隻能最後再說一句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