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對麵發悶,看著他妥帖地點好所有東西。
“蘇銘”,我叫他,他停下手裏的動作,看向我,“你沒什麼想和我說的嗎?”
蘇銘啼笑皆非,“有,很多,我們吃完飯說。”
蘇銘點的東西陸續端上來,而他則緩緩提起這兩個月間的去向,“我去了南非,所以沒能聯係你。”
我咬著飲料杯裏的吸管,“哦”了一聲。蘇銘講起在南非發生的一些趣事,笑笑停停,就講到一頓飯吃完。蘇銘從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兜裏掏出一個包裝好的盒子遞給我。
我正猶豫著不知道接還是不接的時候,蘇銘的聲音適時響起,“這是給你宿舍那位小雨的。”
我“哦”了一聲,收下放在一邊。
這時蘇銘輕笑一聲,有些喪惱地撓了撓頭,語氣如陽光般煦暖,“其實在這之前,我想了很多種可能性,但自己都不是很滿意。”
“我不是個浪漫的人,”蘇銘顧自說著,“所以最後我還是決定,用最簡單地方式……”
說著,他從餐巾底下變出一隻戒指,另一隻手牽起我的手。我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還沒能從排山倒海的震驚當中緩過來,就感覺一絲冰涼的觸感順著我顫抖的指尖落入左手中指。他的微笑像夜色下暗湧的海浪,我被這種失真的情境搞得有點暈頭轉向。
“然然,”蘇銘開口,眉目間都是笑意,“等你畢業後,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他將我的手拉到麵前輕輕親吻,“這一次,我不會讓你從我麵前溜走了。”
我低下頭,怔怔地看著自己左手上碩大的鑽石,在燈光下閃著奪目的光芒,晃得人如同被拉到太陽底下曬了四十個小時。我想我的表情不太自然,如果這是蘇銘所說的驚喜,那果然“驚”的成分更大一些。
我掙紮了一下,抬眼卻墮入他幽邃而包容的目光裏。
“你這是……”
“你說,鑽石要自己親手打磨才有意義,”蘇銘停頓了一下,而後深情地說,“在開普敦的這段日子裏,我學著在做一個優秀的鑽石加工師。”
蘇銘忽略我難以置信的表情,輕聲笑起來,“當然,那其實有點難度,為了能讓我未來的……”他有點不好意思似的,手指不經意地掃了一下鼻尖,“早一點帶上不那麼醜的戒指,我還是叫老板幫了忙。”
“是你說,親手製作的鑽石才有意義。從相中一顆未經雕琢的胚型,到切割打磨全部事情都親力親為,這麼來之不易的鑽石象征著愛情。全世界這麼大,兩個人相愛的幾率隻有百萬分之四十九,愛情本就得來不易,所以鑽石也要來之不易才珍貴。”
我聽著蘇銘將我胡編亂造出來的繆理倒背如流,心裏不是沒有罪惡感,可是看著眼前這隻目測要差不多一克拉的鑽戒,還是徒生一股無力感。
或許是蘇銘剛剛的一席話起到了感天動地的效用,又或許不管是熱帶雨林還是金碧輝煌,他坐在那裏本身就是一種風景,足夠引人入勝,旁邊桌一對外籍夫婦從位子上站起來,走到我們麵前鼓著掌連連恭喜。
蘇銘從容地起身道謝,緊接著另外一桌的男女也站起來,服務員拉著手將我和蘇銘圍在當中,跳起歡快的草裙舞。蘇銘繞過餐桌想走近我,他微笑著說,“當初想到在這裏向你求婚,我還沾沾自喜了很久。”
我望著走向我的蘇銘,他仍舊是那麼迷人。從我在F公司見到他的第一麵起,他就是自如而自信的,公司裏的女生都喜歡他,以前的女朋友也對他念念不忘。這麼優秀的人,在他的生活當中,順理成章就是主導。
蘇銘向我伸出手,圍在一邊的人紛紛起哄鼓掌。
我的臉熱辣辣的,燙得厲害。
最後的一刻,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說,“蘇銘,你知道嗎?我爸媽離婚了。”
節奏依然在跳躍,蘇銘的笑意卻淡開了,他猶有關切地詢問,“怎麼回事?”周圍看熱鬧的圍觀群眾一時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也都抻長了脖子對我的反應翹首以盼。
“我和朋友們也分手了。”我慘兮兮地堆出一個笑容,“我跟我爸在家吃了大半個月的速凍餃子,我放假的時候準備去雲南散心,我前天晚上做惡夢醒來發現自己哭了……這兩個月之間發生的事情,你什麼都不知道。”
蘇銘垂下邀請我的手,重新坐回座位上。
看熱鬧的客人和服務員見我們又坐回去,知道無戲可唱,也就興趣乏乏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這是第一次,我看到蘇銘似乎有些無措,好像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半晌才緩緩說,“看來我的求婚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