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誰?”染染俯身望著,平靜的池水倒影出她的模樣,她伸手,去撫摸那似有似無的幻象。
虛無的倒影,被她指尖所帶來的微弱動作打亂,泛起漣漪無數,模糊了原本的假象。
她收手,緊緊握作了拳頭,押在胸口。
“月神……月神,我等尊你是天界所封上神,故不願為難於你,你還是乖乖將那小子交出來,免得天帝震怒,踏平你月神殿!”
“哦?”她的回憶裏,泛起一個女子鵝黃色的身影,她淺笑著,媚而不妖,一雙眸子空靈至極,“踏平我月神殿?”
她放肆地笑出聲來,當著那十萬大軍,堂而皇之的笑著,“我等著,想來,也是我一個人住了太久,竟不知,天帝那老兒的座下,何時多了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家夥。”
她的目光,淒美,決絕,不容置疑,穿過那虛張聲勢的十萬大軍,定定的望著那個躲在門後的孩子。
為何,我會想要守護你。
淺淺一笑,瞬間,舞動了那輕拂的衣袖。
染染猛然睜開眼睛。
“哼,妖女,也有夢的啊。”一空靜坐在一邊,連眼睛都未曾睜開過,自打上了這馬車,他便發覺了染染的異樣,並非是刻意去關注。
“六界之中,花草樹木皆有靈性,誰是沒有夢的呢。”染染隻是輕輕側了側頭,娓娓道。“還有,我不是妖女。”
“你這丫頭古靈精怪,從你出現的那天開始,就一直打我陌鈺師侄的主意,你說說你,到底安的什麼心!”一空一甩手,縱歸嘴上說的凶巴巴的,卻依舊放不下心裏記掛的事,索性倒是也不藏了,“也不知他二人現下狀況如何。”
染染隻是稍稍思考了片刻,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理所當然的招來了一空的白眼,染染輕合雙手,僅那一瞬,鈴鐺發出微弱的響動,她的心神已然到了千裏之外。
薛平夜和陌鈺,同坐在一輛馬車裏,陌鈺依舊神態自若,白紗覆蓋之下,卻是一副欲笑未笑的模樣。
薛平夜卻是靜靜的坐在原地,不見笑意,油黑的瞳子望著陌鈺。
“薛先生看了我這麼久,可是我有何不妥?”似笑非笑的唇角,輕吐了這麼幾個字。
“你是誰?”薛平夜卻格外冷靜。
“在下陌鈺。”陌鈺依言應道。
“哪個陌鈺?”薛平夜又問。
“你想,我是哪個陌鈺?”陌鈺將問題又丟了回來,還是那副老樣子,隻是他並未再等薛平夜作何回答。“也許我不是,但是她卻偏偏認定了。”
“陌鈺,你可是想修仙得道的人?”薛平夜出乎意料的平靜。
“未曾想得道,不過是修習一種自我的突破,在有限的生命裏,要麼悟出先人的道理,要麼留給後人可悟的道理。”陌鈺吐氣舒緩有度,一呼一吸間,淡薄釋然。
“陌鈺,你可喜歡雲兒?”薛平夜的眼神,略微含著一股子冷意,他徑自問道。
陌鈺,輕輕抬起了頭,從容的麵上,愈發的僵了僵,微泛起一抹的不自在,喃喃道,“雲兒?……”
染染心裏頓起一抹不快。
忽而周遭暗淡,她整個人如同被卷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她努力讓自己恢複神智,清醒過來,可是包覆著她的那股強烈的感覺,卻像絕境之中,無限度將她拉入深淵。
她被一片黑暗吞噬,竟在迷迷糊糊間睡了過去。
“真是個小丫頭,竟不顧自己置身何處,都能睡著。你倒是真不怕危險。”熟悉的聲音,一隻手極其溫柔而又曖昧拂過她的臉頰。“到底是希望你醒過來呢?還是永遠都不要醒過來呢?”
是誰?她漸漸有了意識,卻無法掙脫出夢境的束縛。
“醒來了呢。”他笑道,竟像個孩子似的開心,他輕輕握住了她的手,任由那熟悉的溫度貼近自己的臉頰。
那冰冷,深深的刺激了尚困在夢裏的她。
手腕上的鈴鐺,散發出淺黃色的光暈,一圈一圈,柔柔的波紋散卡,一點一點的瓦解著困縛住她的火紅。
“倒是個倔強的孩子。”他嗤笑一聲,一呼一吸間,淺黃色又被妖嬈的火紅所壓製。
是誰?你是誰?她被困在夢裏,隻是這麼想著。
“忘記我是誰了麼?”他伸手,在她靈巧的鼻子上緩緩勾了一下,寵溺的說。
你是……你是碩喧……
“咦?你竟然記得我。”他得意的笑著,比她更像個孩子。
腕子上的鈴鐺,竟一圈圈散出瑩綠的光芒來。
他後腿拂袖,將她的身子順勢隔空牽引了起來,他揚手,將一道耀眼的火紅打向她虛無的身形,“小月兒,美夢不長了,你早晚都要醒過來的,要記得,做你最想做的那個人。”
小月兒,你的好夢快結束了,陌鈺,終究是你的劫。
他收手,靈力的消耗,他頓覺身體的空虛,歎了口氣,抬手,一枚赤色的麵具幻化在手上,他未有猶豫,慢慢將麵具覆在臉上,掩去失了血色的憔悴麵容,淺淺的唇色,不時顫動一下,唯獨那雙掩在麵具下的眸子,依舊媚惑妖嬈。
眼角略抬,他收回雙臂,以自身為咒,在她的身上,下了封印。
小月兒,你就快醒過來了,隻希望你醒來的那天,不要絕望才好。
他起身,上前接住了她落下的身子,穩穩地將她放置在床上。
微微的,她睜開了一雙眼睛,長長的睫毛向上翻動,露出一雙靈氣迫人的幽瞳,一雙,仿若看遍世事炎涼,淡薄一切,卻格外攝魂的幽瞳。
她轉頭,看向他,忽而笑了。
他亦笑了。
她伸手,朝著他,那具赤色的麵具下,那雙妖嬈的眸子,閃動著某種壓抑很久的情緒。